偌大的拔步床间,林昭昭一身红裙蜷卧于雪白衾被之上,宛若皑皑雪地里骤然绽开的一株红芍药,秾艳灼目,惊破苍茫。只是她面朝下深深伏卧,整张脸庞没入厚软的被褥之中,不见容颜,唯见云鬓散落,如墨色流泻于玉浪之间。
齐曜心头蓦地一紧,一手手疾点穴道,一手已揽向林昭昭肩膀,动作间不见丝毫犹豫,唯有衣袂翻飞如云,指下力道却轻柔似微风拂柳。
穴道解开了林昭昭还是一动不动的。
齐曜单臂一揽,轻托起林昭昭的颈项将她扶起。只见她双目紧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汗珠密布,犹如雨打海棠、血沁胭脂。额前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鬓边,更添几分脆弱凌乱之态。
“林昭昭!”齐曜一急坐在了床上将人扶着靠在自己肩头,伸手抓住了林昭昭的手腕。
脉息急促又凌乱。
“昭昭?”齐曜再次急声喊道,“你吃了什么?”
林昭昭双唇赤红如灼灼烈火,微微张合,却未能发出一丝声响。她小手无力地抬起,颤巍巍探入袖袋之中,似欲取物,却终究无力,连那袖袋之口也未能捻开。
齐曜伸手扯开袖袋子,将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一枚冷镖,一只雕花小匣,另有数个细颈瓷瓶静静卧于其中,釉色温润,宛如月色凝脂、秋水含青。
“哪个?”齐曜低吼。
林昭昭伸手摸索着按住了小匣子,之后缓缓盘腿坐直了身子,双手缓缓合拢调息。
齐曜凝视着林昭昭调息之态,如遭电掣,浑身骤然僵冷——那姿态气韵,分明就是昔日南央金身负重伤时惯有的模样。
雪山里裹衣相互偎依,密室里倾尽全力守护,重伤之下的真心交付,仿佛一切都是在昨日......
汗珠自她额间颗颗滚落,林昭昭勉力睁眼,眸光如薄雾中透出一线微光,堪堪落在齐曜面上。她声若游丝,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给我点力,我冲不开穴!”
齐曜默然不语,移至林昭昭身后盘膝而坐。他双掌内力奔涌,如暖流暗聚,缓缓覆上她背后要穴,动作沉凝似山岳初移,温厚如春阳渐融冰雪。
随着一口鲜血喷出,林昭昭随即长舒一气,声如游丝却带三分释然:“可以了……”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正落入齐曜宽厚坚实的怀中。林昭昭唇角微微扬起,竟绽开一抹苍白却明亮的笑意,轻声道:“你突然封住我的穴道,差点害死我了!”
林昭昭的面容已复如玉雪,汗意微微,更添莹润光泽。唯有唇边那一抹血色愈发殷红,宛若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惊心夺目,艳得灼人。
齐曜拿着暗红的小匣子怒声质问:“这是什么?”
“凤血丹!”林昭昭笑眯眯,“西凉至宝,延年益寿又能帮人短时间内提升内力!”
“谁给你的?”
林昭昭仰头望着齐曜笑道:“百里一冰说是我未来公公你爹给的!”
“不许吃了!”齐曜一把夺过红匣子,“投机取巧!”
“给我!”林昭昭伸手去抢,“我已经吃了一颗了!不能半途而废!”
“他的话你信?”齐曜高举着红匣子,“万一是毒药呢!”
“我知道!”林昭昭几乎要站起来抢过匣子紧紧抱住,“我不会认错!”
齐曜冷冷的看着林昭昭将匣子和小瓷瓶和飞镖装入袖袋。
装好东西林昭昭才举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环视着低垂的纱帐笑道:“阿生,你把我丢床上做什么?你怎么想的?我们还没成亲呢!”
齐曜一把撩开纱帐跳下床:“多久?”
“什么多久?”林昭昭单手撑头趴在床上冲着齐曜笑道,“你是说多久成亲吗?”
“凤血丹多久吃完?”
“七日一颗!我前日才吃了第一颗!”
“主子!”福安在门外大声喊道,“七公主和丹阳郡主还有两位世子还有林四公子都在楼下了,奴才们实在拦不住了!”
“你歇会!”齐曜冷声道,“我去招呼他们!”
“我也去!”林昭昭挣扎起身。
齐曜将床侧的铜镜一旋对着林昭昭:“你自己收拾一下!”说完大步离开。
林昭昭望向铜镜,只见云鬓散乱,青丝拂肩,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熠熠生辉。这般情状若被外人瞧见,只怕真要误会她与齐曜之间有了什么……
罢了已经快晌午了,外面齐曜顶着,她小睡一会就是了。好不容易才上了齐曜的床,可不能就这么下来了。林昭昭抱着被子枕着齐曜的枕头满脸带笑的缓缓合上了眼睛。
真是太好了!齐曜非但没有凶她还紧张的叫她昭昭呢。
方才是有些气滞血淤,但没到失去知觉的地步,她故意装的,她就是知道他吃这一套。
这边齐曜阔步出了房门。
福安忍不住朝房里看了看:“林姑娘呢?”
“晕了!”齐曜没好气道,“守着,谁都不许进!”
“啊!”福安连连点头心道您不说也没人敢进啊,“三八七在下面拦着呢!”
齐曜没说话,快步下楼。
楼下七公主朱琛玉等人已经将铜绣三八七围在了楼梯口。
七公主这几日都苦于如何给北蛮皇子一个教训,无奈质子馆除了羽林卫又增加了绣衣使日夜看守,她都没机会下手,知道朱琛玉来齐王府她就跟来了。
朱琪玉则是收到齐王府管家去林府接人的消息也匆忙和丹阳郡主赶过来了。
三人来到后管家把他们都带去了演武场。
见演武场只有朱琛玉和林海风,又得知林昭昭一个人去后院找齐曜朱琪玉就急了,直接冲过来。
众人来到竟然被一众府兵拦着不让进屋,朱琪玉就更火了,直接硬闯。
眼看齐曜下来,铜绣三八七如获救星一般:“主子!”
“你们做什么?”齐曜身形挺拔,默立于阶梯之上。一袭墨色衣袍垂落如夜,衬得他面容清冷似雪,眉目间凝着凛凛寒霜,仿佛天地皆暖,唯他一身寂冷。
“昭昭呢!”朱琪玉怒视齐曜,“指挥使上次说过对她不感兴趣为何又留着人这么久?”
齐曜微微蹙眉看向朱琪玉嘴角带着讥笑:“小世子该问问自己为什么你的青梅竹马会出现在本座的房里!”
“你!”朱琪玉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被朱琛玉一把抱住了。
齐曜不理朱琪玉的愤怒将太子的信一举:“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本座只教沐阳世子和林昭昭,其他的人自行离开!福贵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