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的痛苦嘶吼与金铁交击的爆鸣在盆地深处纠缠不休,如同地狱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
赤燎金瞳燃烧着战意与烦躁:“在那边!”他指向左前方血雾最浓处暗金妖火缭绕全身就要往里冲。
“慢。”凌绝尘的声音响起,霜寂剑微抬,拦住赤燎。
冰眸锐利如刀,穿透翻滚的血雾,锁定其中一处微微凹陷的盆地边缘断崖。
“有东西。”
墨玄无声上前一步,脚下沉寂的魔气如同活物般向前流淌、探知。
片刻后,嘶哑的声音响起:“人造物。对瘴气有微弱隔绝之力。”
被三尊护在中间的沈如意丹田玉佩灼烫得厉害,指引方向与那断崖位置隐隐重合。
她攥紧问道罗盘,罗盘震颤着,暗银光柱笔直指向背后那片血雾最浓郁的深渊。
“去看看?”沈如意小声提议。
与其在血雾里瞎闯,不如先探探这人造物。
赤燎哼了一声,率先拨开浓稠的血雾前行。
赤金妖火开路,将试图侵蚀的污秽雾气灼烧的滋滋作响。
凌绝尘剑气领域,冰霜冻结路径。
墨玄魔气铺地,隔绝脚下愈发粘腻、仿佛吸吮着靴底的污秽岩壳。
血雾中的嘶吼与金铁交鸣愈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震得人气血翻腾。
终于,断崖的轮廓在血雾中清晰,这是一片向内凹陷、如同巨大爪痕的陡峭岩壁。
就在崖壁底部,紧贴着岩石的地方,一个半球形的营地突兀地闯入视野!
营地规模不大,直径约莫三十丈。
主体结构由一种奇异的暗银色金属构成,非金非铁,表面布满细密的星辰蚀刻纹路,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星辉之力。
金属壁垒厚重,边缘深深嵌入岩壁,显然是为了稳固。
壁垒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光芒黯淡的符箓,大部分已经破损失效,只有少数核心区域的还在顽强闪烁着微光,构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守护光罩。
光照外,浓稠的血雾如同活物般翻涌、侵蚀,将光罩挤压的扭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壁垒上方,几处由破碎金属和骸骨搭建的简陋哨塔上,影影绰绰站着几个身影。
他们穿着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袍,材质各异,但都沾满污秽和干涸血痂。
人人手持着锈迹斑斑、或自制简陋的武器,断裂的长矛,豁口的刀,甚至有绑着锋利骨片的木棍。
他们身体紧绷,死死盯着赤燎等人逼近的方向,充满了深入骨髓的警惕,以及一丝麻木的绝望!
赤燎妖火带来的光芒和三位至尊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甚至最弱的沈如意的威压也充满了压力。
“敌袭——!!!”一声嘶哑变调的尖叫猛地从最高的哨塔上响起!
嗡!!
整个营地瞬间如同被捅的马蜂窝!
壁垒上所有残破的符箓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起!
摇摇欲坠的光罩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壁垒下方几处隐蔽的孔洞中,“咔咔咔”数声金属摩擦声响起,几根手臂粗细、闪烁着危险蓝光的金属管探了出来,锁定了赤燎!
哨塔上的人影更是如同惊弓之鸟!
弓弦拉满的吱嘎声、简陋法器充能的噼啪声、压抑的粗重喘息交织成一片!
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肃杀之气弥漫!
赤燎眉头一竖,金瞳凶光爆闪:“一群残兵败将也敢……”他周身妖火猛地高涨,焚天威压就要爆发!
“等等!”一个清朗却透着无尽疲惫的声音从营地内部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放下武器!不是敌人!”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营地的骚动。
壁垒上紧绷的身影明显一滞,探出的金属炮管也微微垂下几分。
哨塔上的人影犹豫着,但没有最终松开弓弦。
营地中央,一个简易的金属平台处,人影晃动。
一行人走了上来。
大约七八人,个个形容枯槁,伤痕累累,身上的污垢和血迹已经结成了硬壳。
他们簇拥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身形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身同样破烂不堪的白袍,但浆洗得比其他人都要干净些,只是布满了撕裂的口子和干涸的暗红。
他有着一头极其醒目的、如同冰雪般毫无杂色的白发,随意束在脑后。
脸上沾着污迹,却掩盖不住其下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和清秀的轮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清澈、如同雪山融水般的银灰色眼眸。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猩红血丝,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沧桑与一种远超年龄的沉重。
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白发少年站在平台边缘,目光第一时间扫过赤燎那狂暴的妖火、凌绝尘那沉寂如渊的剑气、墨玄那令人心悸的魔气阴影…最后,落在了被三人护在中间,显得最为弱小、也最为干净的沈如意身上。
当他的目光触及沈如意腰间佩戴的那枚温润白玉珏,
白发少年那双布满血丝的银灰色眼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难以置信的震骇!
如同两道撕裂黑夜的惊雷!
他整个人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全靠身旁一名断臂中年汉子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稳!
他死死盯着沈如意腰间的清新玉珏!
那温润的乳白光泽,那熟悉的、内蕴星河纹理的轮廓,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息。
营地死寂一片,只有血雾翻涌的呜咽和远处依旧隐约传来的嘶吼与碰撞。
白发少年猛地挣脱搀扶,向前踉跄一步,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沈如意腰间那枚散发着守护微光的玉珏。
所有疲惫、警惕、沧桑,在这一刻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悸动和难以置信的希冀取代!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压抑的血雾,砸在每个人耳中:
“敢问阁下,腰间玉珏,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汹涌的情绪,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涌起病态的红晕,但眼神依旧如同钉子般,死死盯在那枚温润的玉珏之上!
仿佛那是他在这污秽地狱中挣扎求存的唯一希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