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的焦灼如同无形的鞭策,驱使着单夏的脚步越来越快。
穿过村庄,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活动中心。
搞什么啊,这种追着真相跑的感觉简直像在演烂俗悬疑剧……
她一边小声吐槽自己过于戏剧化的行为,一边推开那扇门。
空房间内,那些曾经用来掩饰地下入口的空酒桶依旧散乱地堆放在墙角,仿佛时间在此处停滞,一切都不曾改变。
单夏无暇他顾,迅速掏出那把钥匙,插入锁孔时手甚至有些发抖。
“拜托,一定要在啊……”她喃喃自语,希望地下避难所也能如空房间一般一切都不改变,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掀起的挡板。
顺着梯子爬下去,脑袋才刚离开地下室的天花板,她就迫不及待地扭头看向记忆中的那张木桌的方向。
在一片灰褐色的泥土与桌椅中,那一抹墨绿色尤为突出。
“谢天谢地。”看到叶子还在,单夏紧绷的肩颈线条骤然松弛,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长长地吁了出来。
还好,还好,还没人拿走它。她知道地下室被锁住之后,最担心的就是这片叶子消失。
她爬下梯子,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到桌旁,几乎是脱力般地瘫坐在那把木椅上。
单夏喘息着缓了缓,平复呼吸,冷静下来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子,探出手,指尖轻轻抚上它。
叶子的触感冰凉而坚实,叶面覆盖着一层均匀细腻的蜡质。她的指腹缓缓按压、移动,能清晰地感受到蜡质之下,那紧密排列的、层层覆瓦状的凸起纹路,坚硬而富有弹性,宛如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鳞甲。
叶子为什么长成这样呢?
又大,又厚,看起来像是来自潮湿弱光的环境,为了蒸发水分与夺取阳光。
那纹路呢?是因为什么长出这些纹路的?更好地排水吗?好像也不是,它的形状和厚度已经足够用了。
但她潜意识好像知道,这些纹路一定是因为被什么影响了。
在这空无一人的避难所里,单夏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宁静,她疲惫地伏在冰凉的桌面上,侧脸贴着木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前方。
寂静放大了思绪的喧嚣,她决定先忽略那些自相矛盾的记忆,开始梳理从苏醒时刻起,所遭遇的一切不协调的地方。
“好吧,单夏同学,现在是推理时间。”她自言自语道,试图用这种轻松的语气缓解内心的不安。
最初的惊悸,源于醒来时,避难所内村民的集体消失,只有维斯卡尔在她身边。那种唯余她一人的惊悚感,至今想起仍令人脊背发凉,这源于远古时期人类被集体所抛弃时产生的绝望。
紧接着,就是这片叶子,关于它的名字,她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只能捕捉到“鳞”与“叶”这两个字眼,而最关键的那个前缀,却像被谁故意抹去了。
这种明明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的感觉,简直让人气得想撞墙。
重返地面,异常接踵而至。
阿萝变得异常热情开朗,笑容灿烂得几乎灼眼,言语间充满了不符合其既往性格的活力,仿佛从温和药师变成了阳光元气少女偶像。
亚玛与欧文夫妇也是这样,往日带着生活烟火气的细微拌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于完美的甜蜜与默契,和谐得让人心生怪异。
回到最为熟悉、本应该带来安全感的小屋,更明显的违和扑面而来。
屋顶的材料,她分明记得是那种特殊的叶片,如今却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干燥茅草。
屋旁的田地里,已长出茂盛藤蔓的红薯消失得无影无踪,土壤之下,竟埋藏着已然发芽的土豆块茎,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悄然替换。
而当她试图追溯这一切异变的起点,回想那个一切怪诞开启之前的噩梦时,等待她的却是颅内尖锐的刺痛与意识断层,那句“剥离进度20%”尤其令人不寒而栗。
维斯卡尔也是,它对往日观感不错的烤红薯嗤之以鼻,今天早上,更是将荒诞推向了顶峰,它居然从森林中,带回了两个能开出成品麻辣烫与咖喱鸡饭的“果实”。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单夏对这个游戏世界的基本认知法则。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关于与这小家伙的初次相遇,她的记忆中竟并存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一个是在家中,它被叶子吸引而来;另一个则是在危机四伏的森林,她帮助它脱离了蔓藤的束缚。
哪一个记忆才是真实的?或者两个都是假象?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单夏猛然惊觉。
自她苏醒之后,维斯卡尔就再未吐出过那些标志性的、充满幻想色彩的中二言论,它甚至没叫过自己一声“朋友”。
它的语气变得平铺直叙,用词寻常普通,这种变化细微却彻底,仿佛某种内在的核心被悄然替换。
这么说来,它的异常,原来才是最早降临的。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刮过叶面冰冷的蜡质层。
单夏在寂静中细细盘点:异常出现最为频繁的,是维斯卡尔与叶子;而表现最为极端的,是维斯卡尔的“果子”和噩梦。
而这三个异常,则都涉及到她的记忆问题,从叶子到维斯卡尔到噩梦,分别是记忆模糊、记忆矛盾与无法回忆。
而其他的异常,也主要保持在,他们与她的记忆中不同的表现。
所以,也许实际上,实际出问题的是她的记忆?
不,这解释不通为什么维斯卡尔能带回来麻辣烫,这可是一个种田游戏啊?香料和盐多贵啊!怎么能有麻辣烫。
不过,一个种田游戏里为什么会发生……灾难?按照逻辑,种田游戏的灾难主要来自高温低温、干旱等天气元素造成的作物减产,怎么会出现雾狐与甲龙蜥那样的野兽?
单夏痛苦地捂住脑袋。
真相仿佛被锁在浓雾深处的匣子里,而她手中掌握的,仅是几根纤细易断、甚至可能本身就是陷阱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