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现在姜似锦表现得很着急,谁知道是不是做戏呢?
山县因为恨生的失踪乱了阵脚,而距离山县往东五百里的阳城却热闹了。
阳城的郡守胡文出身小世家,并没有多少才干,能做到郡守这个位置可以说已经到头了。
宋安邦可是朝廷的恩义侯,别管这个侯爷是怎么来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而且这人多少有点手段,一个农家子先是得了末帝看中,又在京都围困的时候转身投了叛军,最后在世家中游走,混了个侯爷爵位。
可以说是普通人逆袭向上的榜样。
因而宋安邦带人过来,胡文十分上赶着巴结,不仅将自己的私宅让出来,还献了无数美姬。
宋安邦住进了宅子里,那些美姬也收下了,不过不是自己享用,而是送给手下那些泥腿子死士。
这些人一个个对宋安邦感恩戴德。
内堂,床榻上静躺着一位绝美男子,如羊脂玉般莹润的肌肤,精致得像雕琢出来的五官,最绝的是他那通身的气质。
破碎,柔弱,却又不失坚韧,任谁看了都会心生爱怜之意。
宋安邦看在床榻上之人的眉眼,将他和记忆中的人重叠。
从未想过,宋氏一族还能养出如此绝色,这样的绝色还能顺利地当了皇后,连带着他这个出了五服的堂兄也沾光。
榻上的人似乎是感受到强烈的目光,在睡梦中不悦的皱了皱眉。
美人即使是皱眉也是极美的,随着皱眉的动作,轻盈得像羽毛一样的长睫轻轻颤动,眼底的阴影也跟着微微挪动,一种破碎的美感在眉宇间悄然而生。
让人忍不住抚平美人眉心的褶皱。
事实上,宋安邦也确实这么做了。
宽厚的大掌从衣袖中探出,落在男子额头上方,落下巴掌大的阴影,正好将整张脸全都兜住。
光感的变化让睡梦中的人有所警觉,那指尖在距离眉间一寸之遥时,男子倏地睁开了好看的眼睛,绽放出点点星河。
恨生动作利索地和宋安邦拉开距离,眼神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你是谁?”
余光扫过陌生的环境,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儿?”
宋安邦默不作声地收回手,理了理衣袍,端出长辈的姿态。
“我是你舅舅。”
舅舅?
恨生在短暂的大脑宕机后想清楚了来人的身份。
宋安邦,那个在叛军围困京都的时候主动打开城门的人。
也是间接害死他亲生父亲的凶手。
恨生垂眸不语,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若是喊这声舅舅,似乎是对亡故的生父不敬。
可若是不喊,好像又有些不合礼法。
宋安邦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恨生先开口。
这对名义上的舅甥就这样相顾无言。
良久,终是恨生率先打破沉默,而他也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称呼。
“不知侯爷掳我来所谓何事?”
自己明明在准备成婚的东西,听到百姓说喜服送来了,刚准备换上试试,突然间没有了意识,再醒来便在这陌生的房间里。
稍微一想便能知道,必是眼前之人趁机掳走了自己。
宋安邦避而不答,反而扯出了别的话题。
“你可知道,当年要不是我暗中布局,胡家的人可不会那么顺利把你带出皇宫。”
“哦?是吗?”恨生眉眼微动,“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侯爷的放过之恩?”
“嗨,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宋安邦十分熟稔地换上了一副长辈说教的口吻,“怎么说你母亲姓宋,你身上流着一半我们宋家的血,骨肉至亲,什么放不放过,你有难,我这个舅舅能帮当然要帮一把。”
“那不知我母亲又是怎么死的呢?侯爷当时可有帮她?”
当初京都被围困之时,皇帝都不得以身殉国,皇后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但恨生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终究是难逃一死,也就聪明地没问。
但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在什么时候死的?
宋安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饱含无尽的惋惜。
“要我说,是你母亲太心高气傲了,原本就是一农家女,不识两个大字,也不懂那些圣贤礼仪,既是泼天富贵来临,做了无上尊荣的皇后,只管享受便是。叛军要的是皇帝的命,她一个出生农家的皇后又左右不了大局。更何况有我在,只要她聪明点儿会站队,后半辈子依旧衣食无忧。可惜呀,偏学那些个蠢人搞起了殉国殉夫那一套。”
恨生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抓紧,衣料都攥出好几道褶皱。
所以,他的亲生父亲被叛军逼迫致死,他的母亲也跟着一道殉国。
而眼前之人,明明是因为他二人才有机会登顶高位,享受荣华富贵,却将他们的死说的如此轻飘飘的。
恨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这并不影响那股埋藏在血脉中的天然亲情。
“侯爷这二十年来,从未梦到过冤魂索命吗?”
恨生抬起眼眸,眼角绯红地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舅舅。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宋安邦应该被削成了无数片。
美人动怒也是美得惊心动魄,这眼角的一点红更是将他身上破碎感发挥到了极致,让人心里忍不住升起将人占据保护的欲望。
宋安邦大大方方地回答,“不曾,这二十年来,本侯夜夜安寝。”
“刺啦——”
恨生力道之大,没忍住拽下一片布料。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似是明白恨生心中所想,宋安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的好外甥,你投胎投的好,哪怕生不逢时,仍有一大批臣子愿意追随你,保护你。你敢说没有那些人的帮助,你能活到今天吗?”
宋安邦忽然语调一转,声音冷得像在寒潭里泡过。
“可我不一样,我从生下来想要什么东西都必须自己去争取抢。我时常在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啊,为何我满腔抱负,绝顶天赋,却让我生在小农之家?自记事以来便不得不为生计发愁。”
说到最后,语气当中的嫉妒都快要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