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姚鹏飞当上了副厂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老说她胖,说她皮肤暗。
两口子快成室友了。
她也想出去干点什么,哪怕去厂里的食堂打个杂。
可一开口提这事,姚鹏飞就瞪眼骂她。
“你一个家庭妇女,不老实在家带孩子,非得出去丢人现眼?”
嘴上劝叶辞霜别认命,轮到自己,她比谁都怂。
叶辞霜心里清楚,姚鹏飞比顾振兴强多了。
至少不打人、不赌钱、工资也按时交。
可多数男人有个毛病,一升官,就想换老婆。
前世,姚鹏飞没真害死顾美玲。
可厂里那些年轻姑娘个个打扮得清爽利落,围着他转。
他渐渐嫌弃顾美玲胖,嫌弃她丑,带不出去。
最后干脆把她关在家里,美其名曰“照顾家庭”。
谁能想到,顾美玲竟被自己憋出了毛病。
她原本是出了名的饭量大。
但自从姚鹏飞说他吃得多,她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吃得少。
起初只是压抑,后来竟真的胃口全无。
三个月不到,原本还算圆润的脸颊塌了下去。
她不是不想吃,而是真的吃不下。
医生查不出什么大病,只说是“心因性厌食”。
可没人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最后,她在床上躺了七天,水米未进,活生生的饿死了。
她尸骨未寒,姚鹏飞就娶了厂里最水灵的姑娘。
那姑娘叫吴云珍,十八岁,皮肤白嫩。
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穿着厂里的工装都掩不住那股子俏劲儿。
姚鹏飞带她回老房子办酒。
连灵位都没撤,院子里就摆上了红毯和喜糖。
街坊邻居背地里说他心狠。
可他充耳不闻,只顾着搂着新媳妇笑。
第二年春天,吴云珍生了个大胖儿子。
姚鹏飞乐得嘴都合不拢,抱着孩子满院子转圈。
从此妻儿双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他再没提过顾美玲的名字。
叶辞霜想帮她。
女人帮女人,本该如此。
她一把抓住顾美玲的手,攥得紧紧的。
“你看清楚,这手是你自己的,你喜欢吗?”
顾美玲的手,粗糙、发黄,全是茧子。
看着像五十多岁老太太的手。
她眼眶猛地一热,眼泪一下就涌出来。
叶辞霜轻声说。
“男人也好,孩子也好,他们能让你的生活更甜,但绝不能让你活得没了自己。你首先是顾美玲,是你自己。之后,才是谁的妻子,谁的妈。”
“你不是为别人活着的工具,你有名字,有心跳,有想哭就哭的权利。”
“嫂子,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孩子和你老公能看得上你吗?”
叶辞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顾美玲被叶辞霜这话戳得脸发烫,心口疼得直抽气。
她想起最近老姚冷着脸的样子。
吃饭时看都不看她一眼。
孩子发烧那晚他还在厂里打牌。
她一个人抱着小宝去卫生所,回来却发现锅里的饭已经被他倒进泔水桶。
她想起婆婆指着她鼻子骂“赔钱货”“不下蛋的鸡”。
想起邻居背后笑她“饭桶变废人”。
她忽然一咬牙说。
“辞霜,你说得对。我就是个乡下泥腿子,别人怎么看我,我早不在乎了。但我知道,你是真对我好。你说了,我就听。”
她平日莽撞、马虎,说话大嗓门。
可谁对她真心,她心里门儿清。
她不想再这么活了。
不想再缩在墙角吃饭,不想再半夜偷哭。
要是老姚因为这事跟她吵,她也不怕。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揉捏的软面团了。
大不了像辞霜那样,离婚带娃过日子。
家里的财产有她一半。
老姚敢克扣她?
她直接杀到石油厂去闹。
“阿嚏!”
姚鹏飞突然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他皱着眉掏出手帕擦脸,嘟囔了一句。
“谁在骂我?”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姚鹏飞正低头批阅文件。
听到敲门声头都没抬,随口说了句“进来”。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下意识抬头,第一眼竟没认出她是谁。
眼前这女人,脸上肿得厉害,两颊高高隆起。
眼眶周围一圈青黑,嘴角裂开一道血口,结着暗红的痂。
他皱起眉头,语气不善。
“上班不好好干活,跑我这儿来干嘛?厂里有规定,没事别乱串门。”
“姚厂长,是我,焦佳玥。”
女人声音沙哑。
焦佳玥?
姚鹏飞脑海里“嗡”地一声。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翻江倒海。
这狼狈不堪的女人,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高材生焦佳玥?
她来找他做什么?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冷冷地问。
“你找我干嘛?”
焦佳玥从办公桌旁拉过一把椅子,轻轻拍了拍椅面。
确认没有灰尘后,才缓缓坐下。
她身后,顾元珍安静站着。
见她坐定,点了点头,便退到门边。
焦佳玥坐稳后,终于开口。
“姚厂长,我要去举报你。”
这话一出口,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姚鹏飞刚升任副厂长才几天?
厂里上下都还没来得及熟悉他的新身份,就被这么一句话砸在脸上。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体前倾,脸涨得通红。
“放屁!我清清白白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哪来的滥用职权?你别血口喷人!”
焦佳玥慢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帕。
然后按了按嘴角那道裂开的伤口。
“你别急。”
她淡淡地说。
“我没瞎说,也没想泼你脏水。全江市的人都知道,就因为你一句话,让我老公丢了工作。可奇怪的是,那套城东的房子,你却始终没收回。”
这话比刚才的“滥用职权”四个字还要炸耳。
姚鹏飞愣在原地,脑子里一阵混乱。
“你的老公是谁啊?我什么时候管过你家的事?”
焦佳玥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顾振兴。”
“顾振兴?”
姚鹏飞重复了一遍。
他上下打量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不是跟秦云莉勾搭上了吗?厂里谁不知道?他为了那个秦云莉,把原来的妻子叶辞霜和孩子都扔了。怎么?秦云莉不要他了,他又转头娶了你?”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这男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当初为了个白月光,连家都不要了。
现在白月光成了过去式,又娶了个脸都毁了的女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