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脚踹开客栈的木门,怀里女孩的脑袋在我胳膊上轻轻撞了撞,掌柜的还在假装擦柜台,见我进来,先是斜眼瞟了一下,再立马换了一副热情的面孔:“姑娘这是……”
“开一间上房,”我把女孩往大堂中间的八仙桌上一放,“再给她弄碗醒酒汤……不是,弄碗热水。”
去报官的小五很快就回来了,从门外探进半个脑袋:“姑娘,问过了,这破镇子连个捕快都没有,报官得去五十里外的镇子上。”
我正想办法给女孩喂水,闻言手一顿:“合着这地方还是个三不管。”
“听说是两地交界的盲区,怪不得离官道这么近,想来是当初没搬走的。”小四在门外,押着刀疤脸,被打晕的那人还在巷子里躺着。
女孩突然哼唧了一声,我赶紧把刚才装着热水的碗往旁边挪了一点。
谁知道她眼睛都没睁开,手直接精准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深深嵌进我的手背里,痛得我差点跳起来。
小姑娘定位这么好,闭着眼睛都能伤我。
“放开,我爹是……广武将军……”她含混不清地喊着,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有后台了是不一样哈,出来遇到危险就开始报后台,值得学习。
小五被她的样子逗笑,“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声,我憋着笑瞪他一眼。
倒不是想维护谁的面子,只是如此严肃的场合,他这么一笑,我很容易也憋不住。
房间收拾好了,我让小三抱着孩子上了楼。
“守着吧,”我往屋里的太师椅上一瘫,“轮班打盹,明日天亮了再说。”
只是我并未想过,这一夜会过得如此精彩。
前半夜还算安稳,后半夜可就热闹了。
先是房梁上掉下一只老鼠,正正好砸在小五的脸上,他跳起来“嗷”一嗓子,差点把屋掀了。之后说什么都不睡了,要去柴房守着那两个人贩子。
紧接着这女孩就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喊“别抢我的东西”,一会儿又喊“娘,我好怕”。
娘啊,我也害怕,这都是什么事啊。
我睡不着了,烦躁地抠着墙灰,忽然听见窗外有动静。悄悄开了一条窗缝往外看,月光底下站着个黑黢黢的影子,手里还拎着一柄锤子,看身形像镇口那个铁匠。
我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冲着小四挤眉弄眼地晃头,潜台词是:动手!
“等等,”小四按住我的手,“这人走路有些顺拐,不像是练家子。”
果然那黑影在院外墙根下蹲了没半柱香,站起身腿麻了,“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柴房里的小五听到声音,走出来把他一并绑了扔进去。
好像又看了一集倒霉熊。
我们剩下三个人趴在窗口笑了半天,困意全无。
那女孩的迷药劲儿贼大,一直到辰时才醒,早上七点,正是我起床上班的时间。
这小镇的日光倒是充足,也许是海拔略高,太阳爬得早,亮堂堂地晃在女孩眼睛上。
她一睁眼就直挺挺地弹射起床,看见桌上的茶壶就要砸,我眼疾手快地抢过来,这东西砸了指不定那掌柜的要讹我多少钱呢!
看见我的脸,她突然愣住了。
“是你?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她手上松了力,我顺势把茶壶拿回来放好。
“我来办事,倒是你,不是好好地在夏州城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忽然红了眼眶:“我们本来和姑姑一起回京城,在路边歇脚时,我看见旁边有一群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在玩闹,我想和他们一起玩,过去后他们还给了我一颗糖,吃完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把袖子扒开给我看,两只手腕上各有一圈红得发紫的痕迹:“我醒来后一直蒙着眼在车上,跟另外几个姑娘挤在一起,嘴里还塞着布团,昨天趁看守我们的人打盹,我趁机逃了出来,结果没跑多久就被人从后头捂了嘴……”
小四一拍大腿:“姑娘,昨天那条巷子的尽头有个大院子,院墙砌得比城墙都高,外面好似还有人站岗”
“而且昨夜那小二总是端着盆水往我们这里晃荡。”小三补充道。
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琢磨了半天,越想心越凉。这镇子上连个正经官差都没有,偏偏有个守卫森严的院子。
完了,不能是让我撞上个人贩子窝了吧!
我注意到女孩的脸色越听越白,于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没问你呢,如今该是有新名字了吧,叫什么啊。”
“我叫林玉蓉,姑姑说是娘刚怀上我时,爹给起的名字。”
玉蓉,多美好,怎么就经历这么坎坷。
“别怕,小玉蓉,你既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话正说着,突然传来小五绝望的惨叫,听着是从马厩传来的声音。
我们冲过去一看,四匹马正齐刷刷地对着墙角喷射,拉得腿都直打颤,看见我们过去,还委屈地打着响鼻。
“这是怎么回事!”我揪住匆忙赶来的掌柜的领子,他倒是比马还紧张,深秋时节已经有些冷了,他脖子上还不停地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紧张地磕磕巴巴:“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昨天还好好地,粮草都是新换的……”
小四蹲在马旁边闻了闻,捏着鼻子直皱眉:“姑娘,像是吃了巴豆。”
我看见小四的举动,一股敬佩油然而生,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小四,你是条汉子!
小玉蓉突然指着马槽的角落大喊:“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我让小三上前去查看,他用剑尖挑起一个纸包,扔在地上扒拉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碾碎的棕灰色粉末。
“姑娘,是巴豆粉。”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看来有人是不想让我们走啊!”我一脚把药粉踹到掌柜的面前,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是……是东头大院的人,他昨天塞给我一锭银子,让我想办法绊住各位一天……”掌柜的边磕头边说话,末了还从怀里掏出那锭银子。
小四抄起剑已经准备杀过去了:“姑娘,直接上?”
“不急,”我用下巴指了指还在喷射的四匹马,“先去给这四位爷请个兽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