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文是前一天夜里到家的。
接到爹娘电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奶奶上辈子活了七十八,这在农家,算得上喜丧了。
如今老太太已经八十,即便沈静文有意去忽略这个线索,可如今见到枯瘦如柴的老太太,还是难以控制心中酸楚。
“奶!”
“妮儿!”
“哎!我在呢奶!你说!”
老太太早年丧夫,硬是托关系找人将父亲送了去学赶车。
后来时光好过了,她的眼睛却因早年用多了早早便看不见。
这些年,老太太虽不管事,却一直都是陶荣枝的主心骨。
“你娘,不顶事。你多照顾她!”
“嗯!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爹我娘,和兄弟姐妹的!”
沈静文声音哽咽,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
她不喜欢这样柔弱的自己,却拿生死没办法。
“照顾好你自己,兄弟姐妹指条道就够了!”
老太太一辈子开明,并未应下沈静文要照顾一家人的话,反而十分精准的拿捏了‘照顾’的尺度。
沈静文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当即忍不住哭起来。
“奶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老太太的眼睛里迸发最后一丝光辉,声音也渐渐低下去:“我的东西给你、和静秋,我、我去找你爷了,别、别哭......”
深夜,沈家院内突然传来恸哭声,沈家男丁纷纷在一早出门,给街坊四邻和亲戚报丧。
沈静文就那么呆坐在灵堂里,总觉得阿奶只是睡着了。
不多时,上门帮忙的妇人便到了,有些同沈母关系好的还去劝说她:
“荣枝啊,你打起精神,可不能让外人这个时候看笑话!”
“是叻!你婆婆这也算是喜丧了,你们两口子的孝顺全村人都看在眼里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能因为那些乱嚼舌根的,跟静文闹脾气啊!”
沈母原就只是伤心,可一听这人的话都懵了:“俺家老太太是寿终正寝,我跟静文闹啥脾气?”
众人一听,便知她还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当即面色尴尬起来。
“这......”
方才说话的妇人朝身边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母见状已经猜出外面又开始乱传自家的闲话,当即收了眼泪,只盯着这妇人说道:“小文她娘,你跟我还有啥不能直说的!要是没话说,那咱以后都别说了!”
妇人一听这气话,便更加脸苦。
“荣枝你别生气,我告诉你不就是了!”
原来,今日老太太没了的消息刚一传开,村子周边便传开了一则缺德的谣言:沈静文年前刚订婚,转年老太太就让她克没了!这婚事可是不好!搞不好,沈家一家子的福气都要给她克没!
沈母听完这闲话,脸色铁青环顾众人:“你们不会是也信这瞎话吧!”
“不不不!我们才不信!”
“对啊!静文那可是从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谁不知道这孩子贴心孝顺!”
“就是这传闲话的实在缺德!哪有在人家丧事上传这个的!唉!”
“不用管。”
沈静文不知何时来了母亲房间,听到这里骤然出声,惊得沈母一个激灵。
见到女儿,沈母脸色也不大好,“怎么能不理!这起子见不得别人好的王八蛋!就有这背后嚼人舌根的本事!有本事他们跟我闺女比能耐!”
沈母气急,沈静文却冷静的拉着沈母,“娘!今日咱家办事,那传闲话的就是为了看咱笑话!”
“您要是真生气才是着了道,不用理,她们就拿我们没辙!”
“那她们污蔑你的名声,就这么算了?”
沈母护犊子心切,张嘴便说到了女儿的名声。
沈静文一脸冷厉,“算,当然要算!”
“等我奶的丧事结束,我新账旧账跟她们一起算!”
沈静文气势极强,说完这句,几个村妇都不敢出声。
话音刚落,院内响起一阵动静,随后霍宁川的声音响起。
“昨夜人刚没,今早我便听到些传言,说是我跟静文的婚事,将阿奶克着了!”
霍宁川环顾一周,见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却未有心虚之后,便明白传谣之人并不在人群中。
当即说道:“阿奶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看到我与静文结婚,这张,便是我提交的结婚申请,部队领导已经批了!”
“国家都认同我们婚事,我倒是要看看谁还在这拿些捕风捉影的事挑拨!”
话音一落,镇上公安局穿制服的几个人迅速将沈家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日我沈家办事,来吊唁、帮忙的,霍宁川感激不尽。”
“若来找事,我也不怕!”
短短两句,便将一院子人震得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此时,人群中几个在纺织厂工作的人壮着胆子喊道:
“我们不信这闲话!沈经理的人品有目共睹!”
“就是!什么克不克的都是封建迷信!我们可不信!”
有一两个带头,很快他们的家人、亲戚纷纷帮腔。
因为沈静文投资建厂找到工作的年轻人和他们的家人都站出来支持她。
这倒是出乎罗艳红的意外!
这个林婉,找个什么借口不行,非要找这个!
这不是给人送靶子立规矩么!
可她却好像忘了,这个主意还是她给林婉出的。
出殡当天闹了一出,沈静文事后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痛中,并未发现另一道声音也开始在村中传起来。
那就是——沈静文吸走了沈家所有福运,要是任由她嫁给霍宁川,沈家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想要活命,就只能让沈静文嫁一个福气差的中和一下,这样她不强了,沈家人才能安稳。
“娘,你看!”罗艳红说着一脸担惊受怕又期待的望向沈母。
看样子像是完全信了!
沈静文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都气笑了。
这么多年了,罗艳红还是死性不改。
不过看罗艳红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次动手还不是她?
“那依着大嫂的意思,我该嫁给谁呢?”
“当然是!”
沈静文轻飘飘问一句,罗艳红就差点高兴的什么都说了!
话说到一半想起沈母还在,当即把话又咽了回去,“当然是娘说了算了!”
沈母一看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当即脸色便不好,沈静文却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嫂子真不知道?”
眼见沈静文眼神真诚,罗艳红又按耐不住了。
这小蹄子把沈家人看得极重,要是自己此时说了,有这么个人,她大概率真的会考虑!
想到这里,罗艳红心一横说道:“我听鸿学的同学说,好像他们学校老师家有个残疾的儿子......”
眼见母女俩脸色越来越黑,罗艳红也识相闭嘴,闭嘴前还强调自己的无辜:“我也是听人说的!”
沈鸿学此时一掀帘子走进来,“娘你想什么呢!这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无稽之谈!”
“人我奶都八十了!附近几个村,哪有这么高寿的!”
“人岁数到了,和我姐有什么关系!”
“鸿学,这你就不懂了!”罗艳红听沈鸿学越说越有道理,当即出来想要搅浑水。
不料沈鸿学根本不搭她这一茬,当即回怼:“我当然不懂!大嫂这么懂,不如你身先士卒去试试?”
“我!”
罗艳红被噎的说不出话,转身出了屋子。
沈鸿学却脸色铁青,“我知道是谁在传闲话了,娘、姐,这事就交给我!”
沈鸿学羞愧没脸见沈静文:这让我姐怎么想我?
气冲冲走出家门,沈鸿学跑着就去了学校保卫科。
找到负责人,当即就举报了林婉:“同志,我要举报有人造谣污蔑!”
沈静文看着冲出家门的弟弟也是一阵无语。
这林婉上辈子可是如愿嫁进沈家的,还跟罗艳红不对付了大半辈子,直到沈父去世才跟罗艳红联起手来将鸿詹坑了。
这辈子,不知是什么原因,鸿学对林婉意见这么大!
不等沈鸿学回来,霍宁川开车回来了。
车上拉着彩电冰箱洗衣机,到地方就让人卸货,沈静文都懵了。
“你这是干什么?”
“见面礼!”
“啊?!”
沈静文更懵了,这都见了这么多回,怎么这会想起见面礼了!
沈父沈母见到霍宁川带着这么多东西也是惊得半天回不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