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陆中满头大汗,衣领湿透,手里死死拽着陈医生的胳膊。
两人一路狂奔而来,鞋底扬起一地尘土,脚步杂乱而急迫。
陆中一进门,看到沈翠芬、陆贵枝还有陆水仙都在屋里,脸立马拉了下来。
沈翠芬却无所谓地站着。
大家见医生来了,赶紧七手八脚地给陈医生让出一条道,退到墙边。
陆水仙还跪在杨娟花旁边,双手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陈医生!求您了!快救救我妈!我妈不能死啊!您一定要救她!”
她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哀嚎。
陈医生烦得不行,一边掏出听诊器一边皱眉。
见陆水仙挡在正中间,干脆一把将她扯到边上。
“陆水仙你有病吧!我要救人,你还死死挡着路!你想耽误抢救是吧!”
说完根本不等她反应,顾不上多说一句废话,立刻蹲下身子,动作利索地掏出听诊器,贴在杨娟花胸口仔细听了听。
一听还有微弱的呼吸,立刻松了口气,马上动手施救。
三两下扯开杨娟花的外套,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
随即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陆水仙一看这动作,立马尖叫起来。
“陈医生!你干啥呢!我妈年纪这么大了,能经得起你这么按吗?你这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啊!你要把她按死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你说啊!你拿什么来赔我妈妈的命!”
陈医生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陆水仙就骂。
“陆水仙!我他妈现在是在救你妈的命!你知道什么叫黄金抢救时间吗!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你要再胡说八道,干扰我施救,信不信她真死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平日里在医院上班,面对病人和家属,她都是温声细语。
哪怕碰到无理取闹的,也能忍着脾气沟通。
可今天这事牵扯人命,情况危急到极点,换成别的人家,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路卫东这一家子的德行,她早就见识够了。
自私、蛮横、是非不分,动不动就怪罪别人,从不反省自己。
但偏偏这一次,杨娟花的情况太严重。
她身为医生,职业操守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可床上躺着的陆启明还火上浇油,有气无力地喊着。
“陈医生,别治了!让我妈走吧!死了算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管!让她安安心心走完最后一程!”
沈翠芬听见这话,眼神一冷,心里差不多明白了。
杨娟花变成这样,多半是陆启明干的。
那根悬挂在房梁上的绳子,位置、长度、打结的方式,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回是夜里出的事,四周寂静无人。
等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人发现。
等发现时人已经僵硬了,嘴唇发紫,脖子上勒痕深得吓人。
而这次幸好是白天,阳光正好照进屋里。
要不是陆水仙正好回来,顺手推开房门看见那一幕,及时剪断绳子把人放下来。
杨娟花恐怕也挺不过去。
她本来打算去做饭,烧点热水,煮碗姜汤给杨娟花压惊。
可转念一想,万一一会儿人没救回来,这家人情绪失控,反过来赖上陈医生怎么办?
这种家庭什么事干不出来?
说不定反咬一口说是陈医生抢救不当导致死亡。
陈医生是帮过她的恩人。
这份恩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能让好人寒心,更不能让救命之人背黑锅。
于是她决定留下来,亲眼看着整个过程。
哪怕一句话不说,只要人在场,就是最好的见证。
陈医生真是服了,这一家人脑子是不是都有问题?
母亲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女儿不去关心病情。
反而质疑医生施救方式。
这哪是亲人该有的反应?
简直像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在她没有放弃,咬着牙坚持继续做心肺复苏。
双手交叠,按压深度、频率严格按照标准执行。
一轮又一轮,她几乎耗尽体力,可仍不肯停手。
终于,在第五轮按压后,地上的杨娟花终于动了动手指。
先是右手中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接着左手小臂也轻轻颤了颤。
看到杨娟花缓缓睁开眼,呼吸逐渐平稳,瞳孔有了焦距。
陈医生这才抹了把额头的汗,慢慢从地上站起身。
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地按压早已麻木,膝盖一阵阵刺痛。
但她顾不上这些,只觉得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陆水仙立马扑到床边,两膝一弯。
“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流。
“妈!你怎么想不开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你怎么就寻短见呢?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苦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她抽泣着,声音颤抖。
“是不是谁逼你的?你说出来!我替你讨公道!是谁!谁让你这么绝望!”
她说着,目光狠狠扫向站在角落里的沈翠芬。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肯定是沈翠芬说了什么刺激的话,逼得母亲走上绝路!
沈翠芬刚想冲过去教训她,质问她凭什么血口喷人。
可就在这时,却见杨娟花猛地坐起,动作剧烈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是他!是陆启明!他想杀了我!是他把我吊上去的!他说‘你活着碍眼,死了清净’!他还说……他还说早晚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
除了沈翠芬面不改色,其他人都愣住了。
陈医生原本正在低头收拾药箱,准备收了诊费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个瘫在床上几十年、连翻身都需要人帮忙的人,怎么可能亲手杀得了人?
这简直比听鬼故事还荒唐。
可眼下气氛诡异,没人笑得出来。
陆水仙也突然回过神来,脑海中闪回她刚进门时的情景。
杨娟花吊在房梁上的身影确实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尸体的位置偏低,绳子挂在一张老旧木床的床头横梁上。
而不是房梁正中,那角度和高度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上吊该有的样子。
一般人若真要寻短见,怎么可能会选择在那样一个不起眼的床头挂绳子?
那位置不仅难以发力,还极易中途脱落。
而且,整个现场几乎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连凳子都没翻倒。
更让陆水仙心头发冷的是陆启明的反应。
按理说发现妻子上吊,哪怕是个感情淡漠的丈夫,也该第一反应是呼救或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