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钱路生一听这两人是要去办离婚，心里便全明白了。
他立刻甩开围在车边的其他闲人。
“别堵着，别堵着！赶紧坐稳了，要出发了！”
其实昨晚的事他也在场一点儿都没落下。
哎哟喂！
那场面，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
明明家里有个能干、勤快、贤惠又持家的媳妇。
可这位路建国还整天鬼迷心窍地往刘寡妇家钻。
这下好了，全村皆知，连镇上的广播站都快传遍了。
沈翠芬要跟他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哪里是离婚，分明是解脱。
跟这种烂泥扶不上墙、好吃懒做还爱慕虚荣的男人过日子，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单过。
没过多久，到了那挂着“人民办事服务大厅”牌子的矮楼。
那时候，离婚在人们眼里还是件极为丢脸的事，能凑合就凑合。
所以办事大厅里冷冷清清。
工作人员懒洋洋地趴在桌前，打着哈欠。
突然，“哐当”一声。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连正在写材料的同志都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你们这是来领结婚证？”
工作人员张书抬起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离婚！”
路建国猛地一声吼。
张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干咳两声，正了正眼镜。
“那……那谁要离婚？麻烦过来登记一下。”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来这么多人，一看就是家里闹出大事了，估计又是为了房子、地、钱，或者……外头有人了？
可不管啥原因，按规矩办事总得先走程序。
不管多大的矛盾，都得先调解。
这是上级明文规定，必须执行。
沈翠芬和路建国各自拿着笔，在表格上填好。
填完表后，张书让他们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
“说说吧，到底是为啥想离？咱们好好谈谈，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旁边几个同事也都停下手中的活儿。
悄悄偷听着这场即将爆发的“家庭战争”。
路建国脸胀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离个婚有这么啰嗦吗？天天吵，过不下去了行不行！非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
张书也不恼，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路啊，你也别急。咱们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你们俩一起过了半辈子，孩子也大了，老人也安顿好了，有啥坎儿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呢？婚姻不是儿戏，离了就再难回头了。”
“要是有什么矛盾，跟我们说说，我来帮你们劝劝，好好谈谈心，总能解决的。”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都多大岁数了，真离了婚，日子也不好过啊，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会影响成长的。”
“还有你们的爹妈呢，老两口知道了得多伤心，得多操心！”
沈翠芬听着张书在那儿喋喋不休。
再让他继续讲下去，耽误的是她自己的时间。
“同志，别劝了！”
她语气坚定，毫不客气地说道。
“这人光着身子跟别人钻草垛，被半个村的人都撞见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调解的？还有什么可讲情面的？赶紧给我们办离婚证吧！”
张书顿时愣住，嘴巴还张着，半天都合不拢。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转向路建国。
满脸写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其他在场的工作人员也都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好久没听到这么炸裂、这么劲爆的离婚理由了！
路建国被众人这么一齐盯着看。
他顿时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了一样，“唰”地一下烧得通红。
他又羞又气，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翠芬，都离婚了，你还到处嚷嚷，是不是存心让我难堪？”
沈翠芬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
她站在调解室中央，双手紧紧攥着包带。
“你还有脸提难堪？你自己干的那些破事，还不让人说了？做了亏心事，还怕人揭穿？你半夜睡觉不怕鬼敲门吗？”
路卫东气得脸色涨红，猛地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
那湿黏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
“你非要这么难看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就不能给点脸面？”
“难看？”
沈翠芬扬起下巴，嗤笑出声。
“你自己脸都不要了，还在乎难不难看？当初偷鸡摸狗、背着老婆孩子跟外面那个狐狸精搅和的时候，怎么不怕丢人？怎么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现在倒来跟我讲体面了？晚了！”
眼看两人越吵越凶。
张书赶紧上前一步，横插在两人中间。
“行了！这里是调解室，不是菜市场！别闹了！调不了那就别调了，情绪这么激动，还能谈什么？过来登记吧！手续办完各走各路，清清楚楚，干干脆脆！”
张书原本还想劝两句。
毕竟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当民政助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夫妻吵得天翻地覆。
最后又抱头痛哭、牵着手回家的。
可眼前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背地里却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还试图转移财产，甚至想把孩子的抚养权抢走。
想到这些，张书心里就一阵恶心。
这样的人，连一个字都不值得为他辩解。
他干脆利落地拉开抽屉，取出表格和笔，冷声道：“填表吧，签完就走人。”
两人各自坐下，谁也不看谁一眼。
沈翠芬一笔一划地写着名字。
她写得格外认真，孩子归谁，姓啥，探视权如何安排，财产怎么分……
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
事情办妥，张书拿起桌上的钢印，沉甸甸地压在两本红色封皮的离婚证上。
“啪”一声响，鲜红的印章清晰印下。
沈翠芬接过那本属于自己的红本子，只觉得肩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多年的压抑、委屈、隐忍，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恭喜啊！”
张书看着她，嘴角咧开一抹真诚的笑容。
“谢谢！”
沈翠芬抬眼看向他，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去。
“走，咱们去派出所给孩子改名字！”
沈翠芬刚推开门就大声喊道。
阳光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
她从今往后，就是她自己了。
再也不是谁的妻子，再也不会被丈夫的烂事拖累，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
沈学林和宋乔英站在门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