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那所谓的“儿子”一比,高下立现。
孝与不孝,真心与冷漠,一眼便知。
“哎哟!李小娥你松手啊!耳朵要被你拧掉了!”
路启德疼得直跳脚,左手扔棍子去扒拉老婆的手,右手还死死牵着杨娟花。
“我这是在维护咱路家的规矩!教训儿媳,天经地义!你放开!别在这儿捣乱!”
李小娥气得脸都红了,声音拔高了八度,怒目圆睁。
“规矩?你跟杨娟花手拉着手,在祠堂前又说又笑,那也叫规矩?你还有脸提规矩?”
一句话出口,原本吵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路启德和杨娟花已经十指紧扣许久,亲昵无比。
杨娟花还愣着没反应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门外传来路中顺的大嗓门。
“快来看啊!我奶奶带人来打我妈了!你们不信?自己进来看啊!”
路中顺满头是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出食指指向自家院子里那一团混乱的场面。
这尴尬的一幕,正好被路续赶来的街坊们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大伙儿是奔着看热闹来的,有人还一边走一边嗑着瓜子,嘴里议论纷纷。
可当王琼英急匆匆地赶过来时,她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忧。
一见沈翠芬毫发无损地站在一旁,王琼英立马松了口气,随即扯着嗓子喊:“哎哟喂!路大伯跟杨大娘这演的是哪出啊?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剧情有点眼熟啊——”
王琼英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讽刺。
“西门庆勾搭潘金莲吗?这桥段咱们村可真是头一回见!”
路中顺这小子嗓门大得惊人,声音像破锣似的在巷子里来回震荡。
他三两下就喊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挤满了院子门口,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瞧。
大家一听王琼英这话,再一看那三人扭打成一团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这时候,路贵润和杨娟花才赶紧松开手,彼此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退开。
两人的脸色都涨得通红,尤其是杨娟花。
她都红到了脖子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围观的人群。
“王琼英!”
杨娟花突然厉声尖叫。
“你一个小辈,敢这么跟长辈说话?懂不懂尊老爱幼?有没有家教?”
她说着,立马摆起长辈架子,挺直腰杆,声音拖得老长,尾巴音都快翻上了天。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猛地炸开在空气中。
杨娟花脸上结结实实挨了李小娥一巴掌!
那力道之重,打得她脑袋一歪,耳朵嗡嗡作响。
“你也配叫长辈?”
李小娥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
“一把年纪了还不安分!大白天勾引人家男人,也不怕遭报应!”
“想勾搭人不会找个墙角蹭两下?”
李小娥啐了一口。
“今天老娘非撕烂你这张脸不可!看你还敢不敢到处招摇!”
李小娥骂着,一把抓住杨娟花那头精心梳理过的卷发,五指紧扣,猛地一拽。
只听“嘶啦”一声,发丝纷飞,杨娟花疼得尖叫起来。
接着,李小娥左右开弓,一巴掌接一巴掌地猛扇耳光。
打得杨娟花头晕目眩,泪水直流。
可杨娟花哪受过这气?
她在村里一向被人捧着敬着,何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如此毒打?
她当场暴起,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是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李小娥的腰,两人扭成一团,翻滚在地。
路启德见状,脸色发白,急忙上前拉架。
他一手抓住李小娥的胳膊,大声喊道:“别打了!都住手!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可李小娥刚被扯开一步,反被杨娟花趁机扑上来,连扇了两记耳光。
那声音“啪啪”作响,清脆刺耳。
李小娥彻底炸了。
她猛地一挣,眼中怒火烧得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不知从哪冒出的劲儿,直接猛地甩开路贵润的手。
然后转身又扑了上去,指甲直冲杨娟花的脸而去。
“我男人竟然帮外人打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
三个人滚作一团,场面一片混乱。
沈翠芬家这小院本来就是土路,平日里坑坑洼洼,一遇风天就尘土飞扬。
这下被三人你推我搡、翻滚扑打,脚底下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后退几步,眼睛却还是紧盯着那团混乱的身影。
大家伙都看得目瞪口呆。
完全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还算体面的几人,撕破脸皮后竟如此不堪。
今天这戏,比村口大喇叭放的评书还精彩,比过年庙会的杂耍还有看头。
有些带瓜子的人已经摸出来磕上了,边看边嚼,津津有味。
嗑瓜子的声音“咔咔”作响,竟和场上的叫骂声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合奏。
沈翠芬看着直咽口水,盘算着自己下次也得炒一兜瓜子,随身带着。
这样看热闹时才不寂寞。
三人闹了一阵,力气渐渐耗尽,动作也没刚开始那么迅猛了。
这时,终于有几个长者看不下去了。
“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担心真闹出人命来,几个老人指挥着几人将她们拉开了。
尘土慢慢落下,像一场暴雨后的雾气渐渐散开,场面终于清晰起来。
沈翠芬这才看清,杨娟花头上一把一把的头发都被扯掉了,露出发红的头皮。
她脸上也肿得厉害,嘴唇裂了口子,两只眼睛都被打都快睁不开了。
杨娟花缓过劲儿来,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抬眼一看,见周围一圈人全盯着她,顿时觉得丢脸极了。
于是脚一跺,捂着脸哭着跑回屋里去了。
李小娥也不客气,眉头一皱,怒气冲冲地冲上前,一把揪住路启地的耳朵。
手指用力一拧,疼得路启德嗷嗷直叫,连连求饶。
“放手!”
可她哪肯松手,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像拎小鸡似的拖着就走。
路启德踉踉跄跄,鞋都甩掉了一只,却不敢反抗,只能低头跟着。
那两个跟着来的叔伯站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尴尬,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原本是来撑场子的,结果反倒成了看热闹的配角。
最后也啥也没说,低着头,灰溜溜地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