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缓缓开启,古星河独自一人步出镇北城。白衣胜雪,发如霜,唯有那双眼睛,红得滴血。
北周军营,了望塔上的士兵立即发现了这一异常。
“报!镇北城门开启,只有一人出城!”
帅帐中,宇文烈闻言挑眉:“一人?古星河这是要做什么?”
骠骑大将军杨玄感冷笑:“怕是失了心智,前来送死。”
宇文烈沉思片刻,眼中闪过锐光:“不管他有何目的,这是天赐良机。传令,铁林军出击,取古星河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战鼓擂响,北周军营门大开,黑压压的铁林军如潮水般涌出,直扑那孤零零的白色身影。
东方明在城楼上见状,面色骤变:“全军出击!保护城主!”
镇北城门再次洞开,铁骑如洪流倾泻而出。冲在最前方的是两员小将林羿和陆昭,身旁跟着江南林家子弟林文泽,以及山贼出身的曲红绡和她的弟弟曲小风。
“阿骨!”东方明高喊,“凿穿敌阵,救回城主!”
一个身材瘦小却肌肉虬结的身影应声跃出,如猿猴般灵巧地穿梭在骑兵中间,直扑敌阵。那是古星河从深山中带出的“野人”阿骨,力大无穷,身法矫健。
杨玄感见状,立即率部拦截:“拦住那野人!”
两军轰然相撞,战场上顿时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
铁林军如铁桶般将古星河团团围住。这些精锐士兵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但当他们看清古星河的模样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白衣血瞳,白发飞扬,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魔。
“杀!”不知谁喊了一声,铁林军士兵压下心中恐惧,举枪冲向古星河。
古星河抬头,血瞳中没有任何情感。他缓缓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爆发。
最先冲上来的三名士兵突然停滞,随后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手撕裂,血肉横飞。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残肢断臂落地的闷响。
更多的士兵涌上来。古星河身形如鬼魅,在刀枪剑戟中穿梭,所过之处,鲜血喷涌,肢体分离。他一掌拍出,一名士兵的胸甲应声凹陷,后背猛然凸起,五脏六腑尽碎。他反手一抓,另一士兵的头颅如西瓜般爆裂。
这不是战斗,是屠杀。
铁林军首领独孤澄在阵后观战,面色凝重。他接过父亲独孤信的军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
“结阵!”独孤澄高喊。
铁林军迅速变阵,长枪如林,步步紧逼。军阵之力凝聚,压力倍增。
古星河血瞳微眯,首次显露出一丝情绪——不耐烦。他双足跺地,地面龟裂,魔气如实质般向外扩散,最近的十余名士兵顿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魔头!受死!”独孤澄终于按捺不住,跃马挺枪,直取古星河。
枪尖寒光闪烁,蕴含着独孤家独门内力,足以穿金裂石。
古星河不闪不避,在枪尖即将触及胸膛的瞬间,突然出手——不是格挡,不是闪避,而是直接抓住了枪杆。
“咔嚓”一声,精钢打造的枪杆应声而断。
独孤澄瞳孔收缩,急忙后撤,但为时已晚。古星河的身影如影随形,一只手已探出,看似缓慢,却避无可避。
那只手穿透了独孤澄的胸甲,如同穿透一层薄纸。
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古星河的手臂完全没入了独孤澄的胸膛。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缓缓将手抽出,手中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独孤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空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后栽落马下,气绝身亡。
古星河捏碎心脏,血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他抬头环视四周,血瞳中的杀意更盛。
铁林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闻令则进,死不旋踵,但面对如此非人的存在,终于开始动摇。
“将军死了!”有人惊呼。
阵型开始混乱。
......
另一边,阿骨如猛兽般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他的武器是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挥舞起来风声呼啸,中者非死即伤。
杨玄感亲自率精锐亲兵拦截,双方战作一团。阿骨虽然勇猛,但被重重围困,一时难以突破。
“让开!”阿骨怒吼着,狼牙棒横扫,三名北周士兵如断线风筝般飞出。
杨玄感冷笑:“野人终究是野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镇北军主力在林羿、陆昭等人的率领下,与北周大军全面接战。林文泽一柄长剑如游龙穿梭,所过之处敌兵纷纷倒地。曲红绡和曲小枫姐弟并肩作战,刀光闪烁,配合默契。
但北周军人数占优,车骑将军贺拔善和镇军将军裴行俭各率一部,从两翼包抄,镇北军渐渐陷入劣势。
东方明在城楼上指挥若定,但眉头紧锁。他深知此战胜负关键,全系于一人之身——若古星河不能从魔状态恢复,即使击退北周军,镇北城也将永远失去他们的城主。
“传令,集中兵力突击铁林军方向,必须与城主汇合!”东方明下令。
......
古星河在铁林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魔气越来越盛,血瞳越来越亮,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脑海中只有妹妹张雪柠的身影。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喊着“哥哥”的小女孩;
“啊———”古星河仰天长啸,声如雷霆,震得周围士兵耳鼻流血,抱头倒地。
魔气爆发,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百步之内的士兵尽数倒地,七窍流血而亡。
这一刻,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论是北周军还是镇北军,都被这非人的力量震慑。
就在这寂静中,一道身影突然从北周军中跃出,直扑古星河。那是车骑将军贺拔胜,手持双刀,速度快得惊人。
“魔头!纳命来!”贺拔胜双刀交错,直取古星河脖颈。
古星河似乎毫无察觉,仍站在原地。就在双刀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突然抬手,精准地夹住了双刀刀锋。
贺拔胜全力前刺,但双刀如嵌入钢铁,纹丝不动。
古星河血瞳转动,看向贺拔胜。那目光中的冰冷杀意让久经沙场的贺拔胜也不寒而栗。
“你...”贺拔胜刚开口,古星河已猛然发力,双刀应声而断。随后一掌拍出,印在贺拔胜胸口。
没有声响,没有撞击,但贺拔胜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软软倒地。外表完好,五脏六腑却已被震碎。
又一名北周名将,瞬间毙命。
“贺拔将军!”裴行俭惊呼,眼中闪过恐惧,但仍咬牙下令,“放箭!全力射杀!”
箭如雨下,直射古星河。
古星河不闪不避,周身魔气凝聚如实质,箭矢在离他三尺之外纷纷坠落。
他缓缓抬头,看向裴行俭的方向。那目光让裴行俭如坠冰窟。
“怪物...这是怪物...”裴行俭喃喃道,首次产生了撤退的念头。
......
阿骨终于突破重围,狼牙棒挥出,将最后一名阻挡的北周士兵击飞。他看到了被围在中央的古星河,以及满地的尸体。
“星河!”阿骨高喊,冲向古星河。
古星河似乎听到了呼唤,血瞳微微转动,但没有任何回应。
杨玄感率部紧追不舍:“拦住他!”
就在这时,镇北军主力终于突破北周军防线,与铁林军接战。林文泽长剑如风,直取杨玄感:“你的对手是我!”
两人战作一团,难分难解。
曲红绡和曲小枫姐弟则率部直插铁林军侧翼,为阿骨开辟道路。
阿骨不顾一切地冲向古星河,终于来到他面前。
“星河!是我!阿骨!”阿骨喊道,试图唤醒古星河的意识。
古星河血瞳盯着阿骨,抬手欲击,但似乎有一丝迟疑。
“星河...醒醒!雪柠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阿骨继续喊道,眼中含泪。
听到妹妹的名字,古星河身体一震,周身的魔气微微波动。
就在这时,一道冷箭突然从北周军中射出,直取阿骨后心。
古星河血瞳猛然收缩,下意识地伸手拉过阿骨,另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箭矢。
“保护城主!”镇北军士兵终于突破重围,在古星河周围组成防线。
古星河看着手中的箭矢,又看看为自己挡箭的士兵,血瞳中的红光微微闪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妹妹的笑脸,镇北城的百姓,与他并肩作战的将士......
魔气开始波动,时而汹涌,时而收敛。
东方明终于率亲卫队杀到:“结阵!保护城主回城!”
北周军中,宇文烈远远观战,面色阴沉。眼看古星河即将被救回,他咬牙下令:“全军压上!不能让他们回去!”
北周军发动总攻,镇北军陷入苦战。
古星河站在战场中央,看着为自己浴血奋战的将士,血瞳中的红光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瞳色。
“雪柠...”他喃喃道,两行血泪从眼中滑落,“你说过,医者仁心,不愿见任何生命消逝...”
他抬头看向惨烈的战场,看着不断倒下的双方士兵。
“可为了你,我甘愿变成那恶魔。”
他跃上高处,运起内力,声音传遍战场:“挡我者,死!”
声如雷霆,震撼全场。
宇文烈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今日已折损两员大将,军心已动摇,若真逼古星河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鸣金收兵。”宇文烈无奈下令。
北周军如潮水般退去,镇北军也并未追击。
古星河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白发在风中飞扬,眼中满是悲凉。
东方明走近,轻声道:“师兄...”
战场上的硝烟尚未散尽,血腥气混杂着焦土味弥漫在空气中。北周军溃败撤退,留下满地狼藉和数千名来不及逃走的俘虏。
这些北周士兵被缴械后集中看管,个个面带恐惧,不少人身上带伤,呻吟声不绝于耳。胜利的镇北军将士正在清理战场,救助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古星河站在一座尸堆旁,白发被凝固的血块黏连成缕,那双血瞳扫视着被俘的北周士兵,毫无人类情感。
“城主,俘虏共计三千七百余人,如何处置?”一名将领上前请示,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敢直视古星河的眼睛,那双眼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
古星河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俘虏穿的北周军服上。天启城,北周国都,妹妹惨死的地方...这些人与杀害雪柠的凶手穿着同样的衣服。
“杀。”一个字从古星河唇间吐出,冰冷如铁。
请命的将领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城主,您是说...”
“全部处死,一个不留。”古星河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消息很快传开,不仅俘虏们惊恐骚动,连镇北军将士也都面面相觑。杀俘不祥,更何况是数千手无寸铁之人。
东方明闻讯匆匆赶来,脸色苍白:“师兄!不可!这些俘虏已放下武器,杀之必遭天谴,更会激起北周死战之心!”
古星河缓缓转身,血瞳锁定东方明:“天谴?雪柠做错了什么要遭天谴?这些北周人,都该死。”
“雪柠的死令人痛心,但这不是屠杀俘虏的理由!”东方明抓住古星河的手臂,“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入魔已让你迷失本性!”
古星河猛地甩开东方明的手,力道之大让东方明踉跄后退数步。
“本性?”古星河冷笑,笑声中带着疯狂,“本性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想活,那雪柠呢?
他指向那群俘虏:“他们穿着北周的军服,吃着北周的军粮,为北周的皇帝卖命!北周害死了雪柠,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罪!”
“但他们不是直接凶手!”东方明争辩道,“多数人只是被迫参军的平民!师兄,镇北城一向以仁义立城,你这样做,雪柠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提到雪柠,古星河眼中血色更浓:“闭嘴!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二人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将士无人敢上前劝阻,只能眼睁睁看着城主和军师争吵。
东方明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师兄,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不能让整个镇北城为你的复仇陪葬。杀这些俘虏,我们会成为天下公敌,北周百姓将誓死抵抗,我们再无和平可能!”
“和平?”古星河嗤笑,“从雪柠死的那刻起,我与北周就只有你死我活。”
他不再理会东方明,转向呆立一旁的将领:“执行命令,全部处死。违令者,军法处置。”
将领面色惨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抱拳领命:“遵、遵命...”
“古星河!”东方明几乎是在嘶吼,“你若执意如此,我便不再认你这个师兄!镇北城也不会跟随一个魔鬼!”
古星河的身影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良久,他冰冷的声音传来:“那便如此吧。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镇北城主。我的路,只通往天启。”
屠杀开始了。
惨叫声、求饶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古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血瞳中没有任何波动。东方明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忍目睹这人间地狱。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在风中,古星河迈步向天启城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坚定,白发在风中飘动,所经之处,连最勇敢的镇北军士兵也不由自主地让开道路。
“城主!”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跪在古星河面前,是阿骨。这个被古星河从深山带出的野人,浑身是伤,却目光坚定:“阿骨跟您走!”
古星河低头看着这个始终如一向他效忠的部下,血瞳微微波动。
“阿骨的命是城主的!”野人磕头在地,额头抵着染血的土地,“城主去哪,阿骨去哪!”
随着阿骨的表态,人群中陆续有士兵站出来。他们大多是跟随古星河多年的老兵,或是萧破虏的旧部,也有单纯被复仇怒火冲昏头脑的年轻人。
“属下愿追随城主!”
“为雪柠小姐报仇!”
“杀到天启城去!”
最终,约莫三千精锐出列,誓死相随。他们无视东方明痛心的目光,整齐列队,站在古星河身后。
古星河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去。阿骨立即起身,率领三千精锐紧随其后。
东方明望着那一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以及跟随他的军队,无力地跌坐在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古星河已彻底堕入魔道,而他带走的,将是席卷天下的血雨腥风。
夕阳如血,映照着一行人的背影,他们向着北周国都天启城的方向,决然而去。道路漫长,前途未卜,唯一确定的,是沿途必将铺满尸骸。
“来人,速去一趟落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