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医疗箱,拿出消毒喷雾和绷带。
她的手有点抖。
她看向祟:“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祟没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她处置的样子。
凌祈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左臂衣袖,露出肿胀变形的手臂。
她动作尽量放轻,开始进行清洁和固定。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医疗用品轻微的碰撞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崽崽们围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
当消毒喷雾碰到伤口时,祟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蛇尾的末端无意识的蜷缩又松开。
凌祈的心也跟着那一下蜷缩揪了起来。
她加快手上的动作,尽可能利落地完成固定和包扎。
另一边,枷纳用阴影凝成极其细微的触须,小心地清理着蛇尾焦黑伤口里的碎石和污物,动作十分专注。
漫长的几分钟后,凌祈终于完成了手臂的固定,稍微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向祟,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眼神中的情绪难辨。
“好了,”她声音有些干涩,“暂时固定住了。”
祟沉默地点了下头。
凌祈看着他一身的伤,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爆炸后,发生了什么?”
祟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已经完全亮起来的天空,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陷阱,爆炸,解决了。”
凌祈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和心疼压回去。
她刚把最后一点绷带卷好,就听见身旁传来轻微吸气声。
她转头,看见凌熠正死死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目光紧紧黏在祟的蛇尾上。
几乎是同时,另外四个崽崽也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
压抑了一夜的恐惧和担忧,在看到祟这副惨状安然回来后,终于决堤。
祟显然没处理过这种场面,他身体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哭成小泪人的凌熠,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措。
他动了动右手,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最终只是把脸微微转向一边,周身的气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凌祈心里一酸,连忙蹲下身,把凌熠揽进怀里:“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事了,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受了点伤,养养就好了。”
她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哭得她心都碎了。
凌熠依然抽噎着,指着祟的尾巴:“可是看起来好疼……”
凌祈赶紧哄:“雌母会帮他治好的,很快就不疼了,你是勇敢的崽崽,不哭了好不好?”
她一边哄着,一边回头看了祟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好歹说点什么。
祟接收到了她的目光,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生硬的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死不了。”
凌祈:“……”
天哪,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啊!
凌熠果然哭得更凶了。
他直接扑进她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祟像是意识到自己搞砸了,眼底划过一丝烦躁,干脆彻底闭上嘴,扭开头不看他们,只有紧抿的唇线暴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无动于衷。
沈舟白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弯腰,一只手轻轻按在凌熠脑袋上摸着,“哭泣解决不了问题。他现在需要休息。”
他的话语像是有某种魔力,凌熠哭声小了下去,变成小声的抽噎。
枷纳弄来了清水和干净的软布,沉默的递给凌祈,阴影在他周身缓慢流转,似乎也对这哭闹的场面有些无所适从。
凌祈接过布,沾湿了,小心的给凌熠擦脸,一边继续软声安慰。
凌熠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围在凌祈身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祟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那个扭头的姿势,不敢再看他们。
凌祈看着这一大一小,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都饿了吧?”她站起身,声音尽量放得轻松,“我去弄点吃的。”
她走向厨房,打开那个不算大的保鲜柜。
里面的东西不多,但足够做一顿简单的早餐。
她拿出营养液和汤包,又找到几个面包。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食物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和药味。
这日常的气息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作用,客厅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五个崽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小脑袋不约而同地转向厨房方向。
沈舟白走到沙发旁,检查了一下祟手臂上临时固定的夹板:“需要更专业的医疗设备,流浪星的设施不可靠。”
祟没说话,只是轻微的颔首,表示同意。
“我知道一个地方。”枷纳的声音从角落传来,“黑市医生,技术不错,口风紧,下午可以去。”
凌祈端着加热好的浓汤和切好的面包走出来,正好听到这句。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吧。”她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先吃东西。”
她把第一碗汤递到祟面前,看着他被固定住的左臂和显然不便行动的蛇尾,顿了一下。
“需要帮忙吗?”
祟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但右手已经伸过来,接过了碗。
“不用。”
凌祈没坚持,又把食物分给眼巴巴等着的崽崽们。
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小口喝着。
热汤下肚,驱散了体内的寒意和疲惫。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进食的细微声响。
吃到一半,银曜忍不住,小声问祟:“祟父兽,打爆那些坏蛋了吗?”
祟喝汤的动作停了一瞬,抬眼看向那双充满好奇和一点点崇拜的琥珀色眼睛。
“炸了。”
银曜“哇”了一声,尾巴尖悄悄晃了晃。
其他几个崽崽也竖起耳朵听着。
凌祈差点被汤呛到。
这怎么教孩子的。
她刚想开口纠正,就听纳西接着问:“那个干扰源,厉害吗?”
“一般。”
沈芽比较实际:“你的手和尾巴,多久能好?”
“很快。”
星月则关心另一个问题:“还疼吗?”
祟这次停顿的时间稍长了一点:“不疼。”
凌熠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面包推到了祟的手边。
祟看着那块面包,又看看凌熠低垂的小脑袋,没说话,但用右手拿了起来,慢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