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那夜,春桃一事之后,苏绾卿也没有闲着。
柳氏会发难,她早就知晓和提防。
苏家主母的位置,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柳氏如今失了管家权怎会甘心?
不过是在等一个反扑的时机罢了。
不管崔珩打的什么主意,这场棋局,她既已入局,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那就让柳氏急些,记得前世朱氏的弟弟商籍,但居然大胆参加科举。
柳氏想必会很有兴趣。
“将这封信送去给柳氏。”苏绾卿写一封信,放在信封里,便交给春桃。
春桃看着苏绾卿写信,闻言心头一跳:“娘子,这时候给柳氏送信……”
“叫她安分些,送这句话‘要是夫人不满意,便也送一份给朱氏’给柳氏。”苏绾卿淡淡说道。
春桃不敢再多问,双手接过信便出门送信去了。
春桃走近那院子,刚到院门口门就见院里的奴仆都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里还传来柳氏尖利的咒骂声,夹杂着瓷器摔碎的脆响:“一群废物!贱人!!!”
春桃定了定神,见张嬷嬷正站在廊下,便走上前福了福身:“张嬷嬷,大小姐派我来送信。娘子说,要是夫人不满意,便也送一份给朱氏。”
张嬷嬷是柳氏的心腹,周嬷嬷被发卖后便由她掌了汀兰院的事。
她见是春桃,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劳烦姑娘跑一趟。”张嬷嬷客气道,见春桃转身要走,又补充了句,“姑娘慢走,老奴这就进去禀报。”
春桃没再多言,转身离去时,听见屋里的咒骂声停了,想来是张嬷嬷进去了。
屋内,柳氏正将一个瓷瓶狠狠掼在地上,碎片溅了满地,哪还有半分主母的体面:“滚,都给我滚!”
张嬷嬷进去见这状况,想着等夫人平复一下心情再说,可不能直接把信撕了。刚想退出去,却被苏云瑶叫住。
苏云瑶看到张嬷嬷手上拿着东西,眉头微蹙:“张嬷嬷,手上的是什么?”
“回二小姐,是大小姐让人送来的信。”张嬷嬷将信递过去,又想起春桃方才的话补充道“还说要是夫人不满意,便也送一份给朱氏”
苏云瑶沉吟片刻道:“拿过来跟给我。”
张嬷嬷便将信交给苏云瑶,便退了出去。
柳氏见女儿手里拿着一封信,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鬼东西?还嫌我不够心烦吗?”
苏云瑶递给柳氏,轻声道:“母亲先看看吧,姐姐不会平白无故送信来的。”
柳氏狠狠瞪了那信一眼,终是耐不住性子,打开信件来看。
柳氏越看脸色越白,最后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她敢威胁我!”
苏云瑶凑过去一看,只见信上写着周嬷嬷还在外放利债,柳劭还曾暗中派人参股的事,末尾还附着几个借债人的名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姐姐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握着母亲这么大的把柄。
莫不是那几个借债人的借条都在姐姐手中?
是以今日之事不可能入她们所设想那般?
姐姐竟有如此心思?
“母亲,现在怎么办?”苏云瑶声音发颤。
柳氏死死攥着信纸,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苏绾卿……好,好得很!”
她忽然冷笑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她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太天真了!”
柳氏深吸一口气,叫苏云瑶一起到书桌旁。
“去,帮我写信给监察御史。方才伤到了手。”柳氏的声音冰冷。
苏云瑶这才注意到柳氏的手受伤了,流着血,许是方才被碎片划到了。
于是点了点头,坐在书桌上,拿出一张信纸。
苏云瑶:“母亲,这是要写什么?”
“状告朱氏的亲弟弟科举违规。”柳氏淡淡说道。
苏云瑶闻言,震惊极了:“科举违规,可要与舅舅商量?”
科举违规舞弊,可是大事,又事关舅舅的正妻朱氏。
一旦事实确凿,便是砍头的大事。
“舅舅?哥哥如今都不理了我了,我要为自己着想。”柳氏说道。
“朱绎是朱氏的亲弟弟,按律商籍不得参加科举入仕,朱氏当我不知道她亲弟弟能参加科举的资格是怎么来的?”
柳氏冷笑一声:“朱家虽是商籍,却偏要往功名堆里钻。朱绎那小子家境富裕,却过继给了良籍的远房表亲,不就是为了摆脱商籍的身份参加科举?”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当年经办过继文书的老秀才,如今还在咱们苏家的佃户村养老。”
苏云瑶的脸色渐渐变了。商籍子弟不得参加科举,这是国朝铁律,若是再牵扯出科场舞弊,那可是大事。
“去年秋闱,”柳氏继续说道,“他通过同乡李柳牵线——就是那个在兵部当主事八品官员的李柳,你该有印象,去年还来府里吃过酒。”
苏云瑶点头,那李柳是个油滑的中年人,席间总围着爹爹苏景程打转。
“李柳牵线,让他给主考官罗衣的家人陈祥送了礼。”柳氏的声音里带着狠戾,“那陈祥是罗衣的远房内侄,便向人索要钱财,帮人改户籍,你以为这其中没有罗衣的许可,他敢做吗?”
柳氏看着震惊的苏云瑶,也是,她少与她说这些事:“那朱绎商籍出身,想通过科举入仕?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
苏云瑶听得心惊肉跳,指尖紧紧攥着帕子:“母亲,这……这若是查实了,朱绎怕是要……”
“要掉脑袋。”柳氏替她说出后半句,语气平淡,“朱氏一族都会被牵连,到时候苏绾卿想借朱氏压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云瑶颤声道:“可那李柳是兵部主事,罗衣大人更是两朝元老……”
“李柳牵线,让他给主考官罗衣的家人陈祥送了礼。”柳氏的声音里带着狠戾,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说起这位罗衣大人,在朝中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是两朝元老,当年辅佐先帝平定四方,如今官拜礼部尚书,兼掌去年秋闱主考,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连陛下都要敬他三分。”
“越是位高权重,越怕这种腌臜事。”,柳氏打断她,,“你照着我说的写:就说秋闱有舞弊之嫌,点名朱绎户籍可疑,再把李柳、陈祥的名字附上,不必写得太细,给监察御史留些查证的余地。”
她瞥了眼地上的纸团:“苏绾卿想用周嬷嬷的事拿捏我,我便用科场舞弊扳倒朱氏一族。这苏家后宅,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苏云瑶拿起狼毫笔,照着柳氏所说写了一封信。
不多时,柳氏看着写好的信,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苏绾卿,你以为只有你会有底牌吗?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