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眼珠子都快黏在林清玄和姚小满身上了。
她躲在月亮门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皮糙肉厚,竟也感觉不到疼,可心里的那股子酸水,直往外冒!
偶尔遇到小情侣腻歪,单身狗都会起鸡皮疙瘩,二丫还是上杆子天天偷看,她心里酸也正常。
在二丫贫瘠认知里,小满这种身份的丫鬟,要是能爬上长孙少爷的床,再被抬举成个妾,那简直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天大的福气!
妾是什么?
是半个主子!
但更是个玩意儿!
是得把男主子当天,仰着主子鼻息过活的玩意儿!
可那个姚小满呢?
她非但不跪下感恩戴德,不想着怎么把少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居然还敢甩脸子?
那是什么态度?
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老娘不干了”、“我随时都能走人”的嚣张德行!
凭什么!她凭什么!
更让二丫世界观崩塌的是,那位平日里清冷得跟雪山顶上冰坨子一样的长孙少爷,他非但不发火,竟然……
竟然还他妈拉了一整马车的梅花来哄人?!
那小心翼翼递出梅花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威严和矜贵?
他笑得……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不!
是跟春天里头要把雪都晒化的太阳,暖得晃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可这能融化冰雪的春风,一转脸,对上她二丫,瞬间就变成了能刮掉人脸皮的腊月寒风!
别说笑了,少爷连个正眼都懒得给。
那眼神嫌恶得,恨不得立刻离她三丈远,活脱脱在看什么脏东西。
不过长孙少爷对东春说话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这让她多少又找回一点平衡感。
这种堪称云泥之别的待遇,让二丫的心里像是被二十五只老鼠同时在挠,百爪挠心,抓心挠肝!
她实在憋不住了,跑去抱着一根酸萝卜“咔嚓咔嚓”啃得起劲的东春旁边。
她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带着一股子神秘和恶意。
“哎,东春,你说……长孙少爷这样对劲吗?”
“他是不是被姚小满那个狐媚子下了什么蛊了?”
二丫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笃定。
“我娘以前就说过,南边苗疆的女人,最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们看上哪个男人,就偷偷给人家下情蛊!中了蛊的男人,就会死心塌地,一辈子眼里再也瞧不见别的女人!”
东春正被那酸爽的萝卜汁刺激得眯缝着眼,一脸享受。
闻言,她差点被一口萝卜呛得背过气去。
她费劲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胸口拍得“砰砰”响,然后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噗……二丫,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的什么玩意儿?豆腐渣吗?”
东春鄙夷地瞥了她一眼,亮出自己的杀手锏。
“你怕是忘了,咱们长孙少爷身上可是有佛骨舍利的!那是什么?那是佛祖留下来的大宝贝!能辟邪驱毒,百毒不侵!你说的那什么破蛊,它能厉害得过佛祖的舍利子?”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佛骨舍利子盲目的、狂热的信任,以及对二丫这种没见识的土包子的深深鄙视。
一句话,直接把二丫给怼得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东春手里剩下的半根萝卜,馋得直咽口水。
她伸出手,理直气壮地命令道:“给我半根!”
东春老大不情愿,但还是“啪”一下,用力掰了半截给她。
可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满车的梅花吸引了过去,两眼都在放光。
“哇!这么多梅花!这得多少啊!要是让小满做成梅花酿,再蒸几笼屉梅花糕,肯定好吃死了!甜滋滋,香喷喷的!”
她说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二丫酸溜溜地啃着萝卜,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切,她姚小满有那么厉害?我瞧着她别的本事没有,那身狐媚子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这话像是踩了猫尾巴。
东春一听,当场炸毛!
她猛地回头,一把将二丫手里那半根还没捂热的萝卜抢了回来!
动作快如闪电!
“你才是狐媚子!你全家都是狐媚子!”
东春吼完,觉得这话骂得有点过火,但又拉不下脸认错,只能梗着脖子,强行补充。
“哼!你就算想当狐媚子,也当不成!瞧瞧你那黑黢黢的样子,顶多算块没人要的黑炭头!”
为了彻底和二丫划清界限,表明自己对小满的忠心,她一咬牙,一狠心,把抢回来的那半根萝卜,朝着旁边的潲水缸用力一扔!
“咚”的一声,萝卜掉进了浑浊的馊水里。
“扔了也不给你吃!让你嘴贱!让你说小满坏话!”
“你!”
二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东春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破萝卜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她哼哼唧唧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等我学到了姚小满勾引男人的精髓,到时候别说梅花,我让长孙少爷给我摘天上的星星!”
“我还让他听我的指挥,我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她正挺着胸脯,沉浸在自己成为人上人的白日梦里。
旁边一个扫地的老头儿听不下去了。
老陈头把手里的烟杆子在布鞋底上“梆梆”用力磕了两下,磕掉里面的烟灰。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苍老又刻薄。
“二丫!青天白日的做什么梦呢?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那功夫,快把这地上的落叶扫一扫!没看见到处都是吗?碍眼!”
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蹭”地一下就从二丫的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这祥云居真是没天理了!
怎么是个活物都能对她呼来喝去,指使她干活?
她好歹也是个有品级的丫鬟!
“陈叔!”
她叉着腰,试图为自己争取那点可怜的“尊严”。
“我怎么说也是个三等丫鬟!这些扫地倒水的粗活,难道不该让那些没品级的粗使丫头来做吗?”
老陈头闻言,终于舍得抬起那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嘲弄。
他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口,每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二丫的自尊心上来回地割。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三等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祥云居里,随便从耗子洞里提溜出来一只耗子,等级都比你高!”
“不指使你,指使谁?”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刀子还不够狠,又补了一刀。
他用烟杆指了指廊下正姿态优雅舔着爪子的黑猫。
“看见没?那是少爷的猫,跟着长孙少爷在佛前待过的,受过佛荫,叫‘佛猫’!”
老陈头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震得二丫耳朵嗡嗡响。
“它的地位,都在你之上!”
二丫:“!!!”
她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的一声,彻底断了!
每一个人!
祥云居里的每一个人!
都在针对她!都在作践她!
一连串的打击和嘲讽,非但没有击垮二丫,反而激起了一股病态的、扭曲的斗志。
她猩红着眼睛,死死攥着拳头。
她认定了!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长孙少爷身上!
只要拿下了少爷!
只要她能成为少爷的女人!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跪下来巴结她!讨好她!
到时候,她要让东春给她洗脚!
要让老陈头天天给她门口那块地泼八遍水!
还有那只死猫!她要把它毛给拔光!
对!
当务之急,就是把长孙少爷的所有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气味!
他平时看什么书,走哪条路,什么时候会一个人待着!
她要比那个该死的姚小满更了解少爷!
她要成为这世上最懂少爷的人!
然后,对症下药,见缝插针!
她要让少爷彻底离不开她!
至于怎么摸底?
二丫眼珠子阴沉地一转,一个毒计涌上心头。
当然是发挥她“无处不在”的优势,继续“悄悄”地观察!
虽然她每次都笨拙得像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明显,但她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顺便……
再找机会,给那个碍眼又得意的姚小满使点小绊子,泼点脏水!
她绝不能让那个女人那么顺风顺水地得意下去!
长孙少爷,只能是她二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