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憋着一肚子火,回了自己那间又小又偏的屋子。
那老婆子的话,句句都戳在她心尖上。
她凭什么就要住这种破地方!
凭什么姚小满就能住主子隔壁!
她愤愤地捶了一下床板。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认了。
在这祥云居,要想出人头地,唯一的路就是拿下长孙少爷林清玄。
只要能混成个侍妾,哪怕只是个通房,看以后谁还敢给她脸色瞧!
陈婆子?东春?姚小满?
到时候都得跪在她脚底下!
从那天起,二丫就像打了鸡血,一门心思扑在了怎么引起林清玄注意上。
院子里的落叶明明不多,她却能从早扫到晚,每次林清玄经过,她都把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企图让他看见自己的勤劳。
可林清玄眼皮都没撩一下,径直走了过去,连她叫什么都懒得问。
她在这边累死累活,姚小满和那个新来的东春,却天天坐在廊下晒太阳,嗑着瓜子聊着天,日子过得比主子还舒坦。
“二丫,杵那儿发什么呆!”东春嗑掉一颗瓜子,把皮随意一吐,“去大厨房,新送来一筐冬笋,还有几条鱼,都搬回来。”
又是她!
二丫捏紧了扫帚杆,心里那股火又冒了上来。
重的,脏的,累的,全是她的活!
她以前在别的院子干粗活,那是因为她是没等级的丫鬟。
可现在呢?
她大小也是个三等了!凭什么还要干这些!
肯定是自己哪儿没做对。
二丫一边不情不愿地往大厨房走,一边开始琢磨。
她开始偷偷观察姚小满。
她看姚小满吃什么,看姚小满怎么笑,看姚小满怎么和长孙少爷说话。
姚小满和长孙少爷这几天说话极少,少爷看她的眼神总是温柔。
而姚小满还老瞪长孙少爷,有时候少爷和她说话,她还假装没听到。
难道这个就是欲擒故纵......
倒是那只叫团团的黑猫,天天黏着姚小满。
别人谁都别想碰一下,可姚小满一伸手,那猫就主动把脑袋凑过去,乖得不像话。
二丫的眼睛亮了。
那可是长孙少爷的佛猫!
是祥云居的宝贝!
她心里冷哼,佛猫自然有灵性,它肯定能看出我才是被少爷选中的凤凰,而姚小满只是山鸡。
以前是我二丫没来祥云居,现在该轮到这猫和我亲近才是。
她决定,先从这只猫下手。
她开始偷偷摸摸地跟着团团。
团团揣着爪子在前面走,早就察觉到了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它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故意往假山上蹿。
二丫也赶紧提着裙子往上爬。
团团又从一个黑漆漆的洞里钻了进去。
二丫犹豫了一下,也跟着钻,结果蹭了一脸的蜘蛛网。
“呸呸呸!”
她刚把网丝从嘴上扯下来,团团又从另一个洞口蹿出,嘴里还叼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老鼠,直接扔到了她脚边。
“啊!”
二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算什么佛猫!
居然真的抓老鼠!还钻狗洞!带她往这种全是灰的地方跑!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衣裳,下摆被挂破了好几个口子,心疼得她直抽气。
跟了几天,她彻底放弃了。
这猫就是只普通的土猫,根本不是什么捷径。
姚小满得宠,肯定有别的秘诀。
二丫冥思苦想,终于“想通了”。
八成是姚小满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迷惑了长孙少爷!
对!男人都爱俏的!
她翻出自己压箱底的一件粉色衣裳换上。
可那鲜亮的粉色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添半分娇俏,反而把她那张本就不白的脸衬得更黑了。
她不管。
她对着水盆,学着自己想象中那些得宠丫鬟的样子,练习怎么笑,怎么走路。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下午,林清玄正在院里的石桌旁看书。
二丫眼前一亮,立刻去茶房泡了最好的茶,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她学着戏文里唱的,走路时努力让身段“摇曳生姿”。
可她根本不会,走起来同手同脚,四肢僵硬,那姿态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眼看离石桌越来越近,她心一横,脚下故意一崴,身体朝着林清玄的方向“不小心”倒去。
她算计得很好,茶水洒了,她顺势倒进少爷怀里,这不就成了?
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现实。
她这一崴,是实打实地崴了脚,手里的托盘瞬间失控。
“哗啦——”
滚烫的茶水劈头盖脸地泼了出去,一滴不漏,全洒在了林清玄那件月白色的名贵袍子上。
林清玄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看都没看瘫在地上的二丫一眼,只是掸了掸被浸湿的袖口。
空气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处理掉。”
他冷冷地对旁边另一个吓傻了的丫鬟吩咐道,然后转身就走,背影里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二丫瘫在地上,彻底懵了。
周围几个下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那嘲弄的目光,比陈婆子的唾沫星子更让她难堪。
二丫被罚去刷恭房,那股熏天的臭气让她几欲作呕。
可比这味道更让她难受的,是心里的那股邪火。
哪里不对。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她想不通,长孙少爷不是对她一见倾心,才特意向大夫人开口要的人吗?
怎么她才刚到祥云居,他就换了副嘴脸,那眼神里的厌恶,简直要把她凌迟。
难道这就是男人?
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她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是对这世间所有男人的失望。
“二丫,你这几天做的习惯吗?”
一个憨厚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二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石头,陈婆子的儿子。
他手里提着个食盒,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
“我们祥云居的活计不多,少爷对下人都很好的。有不会的就问小满,问我娘也可以。”
石头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用正眼瞧她,还主动关心她的人。
其他人,要么是看笑话,要么是躲瘟神。
二丫心头那股子怨气,被他这几句朴实的话冲开了一个小口。
她看着石头老实巴交的脸,忽然觉得,男人也并非全都面目可憎。
至少眼前这个,就让她心里暖了一下。
这石头……人还怪好的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