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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古茅嘴的山坳,将方才兵刃交击的余韵吹散在夜色里。

汪二爷望着樊幺妹肩头渗血的伤口,那血珠坠落在青石板上的模样,让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屠宰场处理被野狗咬伤的黄牛——那时他蹲在血泊里,看着温热的血在石板上漫开,像朵转瞬即逝的红牡丹,心里头既有对生灵的惋惜,又有对野性的敬畏。

“丹田修士的内劲竟能如此凝练。“汪二爷摩挲着佩刀的鲨鱼皮鞘,指腹碾过鞘上凸起的饕餮纹,那纹路是他请老铁匠用錾子一点点敲出来的,据说能镇住刀上的戾气。

“我原以为刀快够准,便能应付江湖事,今日才算明白,有些境界,不是杀猪宰牛能悟透的。“他腰间的烟荷包随着动作轻晃,里面装着的旱烟是他娘亲手晒的,混了点陈皮,抽起来带着股回甘。

樊幺妹正用布条缠绕肩头,玄色劲装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短刀的鎏金吞口,那吞口是用南诏国进贡的黄铜打造,上面錾刻的火焰纹在月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

“你这屠户倒有几分慧根。“她嗤笑一声,指尖在布条上打了个结实的水手结,那是她随商队走南闯北时学的,据说能在惊涛骇浪里稳住船帆。

“丹田修行讲究'气贯三焦',就像你熬杂碎汤时讲究火候层次,丹田为灶,经脉为釜,内劲为汤,差一分都出不了那股醇厚滋味。“布条上即刻洇出朵暗红的花。

“但你那'庖丁解牛刀'里的'顺'字诀,倒暗合了我们丹田修士的'导流'心法。“

汪二爷眼睛一亮,烟杆在指间转了个圈,铜烟锅与烟杆连接处的包浆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姑娘是说,我那刀背卸力的手法,和你们导气入体是一个道理?“他忽然蹲下身,捡起块锋利的石片,石刃在月光下亮得像新磨的屠刀。

“就像这样,去年我处理冻僵的野猪,先顺着肌理划开皮层,再用温水慢慢化冻,比硬砍省力三成。“他在地上划出两道交叉的弧线,交点处特意加重力道,石片与石板摩擦发出细碎的火花。

“看到没?这交叉点就是关节缝,刀走对了路,比蛮力管用十倍。“

“正是此理。“樊幺妹也蹲下身,短刀在石片旁添了道波浪线,刀刃划过地面时带起层薄尘,在月光里扬起道银雾。

“我们丹田修士练'九曲流转'时,就要像你说的温水化冻,让内劲顺着经脉弧度游走,既不伤气血,又能蓄势。“她指尖点在弧线交点,那里的石面已被她的指力按出个浅窝。

“此处便是关窍,就像你剁排骨时找的骨缝,差半分便会崩刀。我祖父练这手时,在油灯下对着猪骨图谱看了整整三年,才摸透那七分弧度。“

两人就着月光在地上划出道道刀痕,时而争论内劲运行的弧度,时而探讨卸力时的呼吸节奏。

汪二爷说起某次宰牛时,刀刃顺着牛骨缝滑入,竟让整副骨架完整剥离,连最韧的筋膜都保持连贯,那天他特意将骨架摆在屠场门口,引来半个镇子的人围观。

樊幺妹则讲她祖父练“火锅刀法“时,如何让内劲在九处穴位间如九宫格汤底般循环流转,灶上煨着的老汤熬了整整七天七夜,直到内劲能随汤沸同步起落,才悟出“汤底交融“的真谛。

山坳里的虫鸣渐渐歇了,只有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时而俯身探讨,时而起身比划,佩刀与短刀的寒光偶尔交碰,溅起的火星比天上的星子还亮,落在枯草上,烫出个个小黑点。

“照姑娘这么说,“汪二爷突然用石片重重敲了下地面,石屑飞溅中露出青石板的原色。

“你们丹田修士也分不同路数?就像我宰猪用剔骨刀,刃薄如纸;宰牛用斩骨刀,背厚三寸,各有各的讲究?“他忽然想起镇西铁匠铺墙上挂着的十八般兵刃图谱,那图谱边角都被烟火熏黄了,却被老铁匠擦得锃亮。

樊幺妹用短刀挑起片掉落的衣襟,那布料是蜀锦,水火不侵,是她出师时父亲送的礼物。

“这世间修行,可比你屠场里的刀具复杂多了。“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短刀在地上刻出道笔直的长线,石屑如断珠般滚落。

“有'裂石刀'讲究刚猛,一刀下去能劈开三丈厚的岩壁,就像你那招'骨肉分离',专破硬功;有'穿林刀'擅长灵动,在密林中穿梭时刀光比松鼠还快,去年我在秦岭追只白狐,亲眼见它的传人在树缝里划出七道刀影;还有'沉水刀'专克水战,内劲入水三日不散,比你处理河鲜时用的'去腥'手法精妙百倍,据说能在浪涛里劈出丈许无水带。“

她每说一种刀法,短刀便在地上刻下对应的纹路:直线如裂帛,曲线似流泉,折线若惊鸿。

“更有甚者,能将内劲凝练成'刀胆',无需实体兵刃也能伤人,就像你凭手感就能判断猪肉新鲜度,那是功夫练到骨子里了。我曾在洛阳见过位老妪,仅凭筷子就能在青石上刻字,那指劲比江湖上许多名家的刀还厉害。“

汪二爷听得入了迷,烟杆忘了点,任由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烟灰落在衣襟上也浑然不觉。

“竟有这等境界?那岂不是比我这佩刀还厉害?“他忽然拍了下大腿,烟杆差点掉在地上。

“去年县屠宰大赛,有个老师傅仅凭手指触摸,就知猪腩里藏着三枚软骨,当时我还以为是蒙的,现在想来,那也是种'刀胆'吧?他闭着眼摸过的猪肉,肥瘦斤两分毫不差,连筋膜走向都能说得分明。“

“算是市井里的微末功夫。“樊幺妹收起短刀,站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刀痕吹得模糊。

“但修行之道,最怕的就是把微末当极致。你那'顺'字诀虽妙,却少了股破釜沉舟的狠劲;我这'火锅刀法'虽烈,却缺了你那份与物相融的静气。“她望着远处龙王镇的灯火,那些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就像你熬汤时既要大火煮沸,又得小火慢煨,少了哪样都出不了真味。“

汪二爷重重点头,将烟杆别回腰间,烟荷包上绣着的“吉“字被月光照得透亮,那是他娘用红头绳绣的。

“姑娘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爹生前总说,杀猪匠最忌心浮气躁,眼里只看得见刀刃,看不见畜生的挣扎,迟早要被猪拱翻。“他望着远处龙王镇的灯火,那些光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屠场里跳动的灶火。

“原来江湖和屠场,竟是一个道理——都得摸着骨头的脾气来。“

“知道就好。“樊幺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耳后银坠在月光下划出道冷弧,那银坠是用祖传的刀坯熔了重铸的,里面藏着半片刀刃。

“不过你那'观骨'的眼力,倒是比许多名门修士都强。方才我'鼎沸乾坤'的气劲漩涡,换了旁人早就晕头转向,你却能盯着气劲轨迹不动摇,这份定力,比你那刀快更难得。“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终南山遇见的那位道长,说真正的高手看的不是招式,是骨头里藏着的气。

两人并肩坐在古墓的石碑上,碑面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渗进来,倒比屠场里的青石案台更让人清醒。

汪二爷说起他娘如何教他辨认猪的喜怒哀乐,说猪在临死前会流眼泪,那刻的眼神比许多江湖人的还真诚,有次他杀头老母猪,那畜生竟用鼻子轻轻蹭他的手背,让他握着刀的手颤了半炷香。

樊幺妹则讲她七岁时偷偷摸祖父的练功刀,被刀刃划破掌心,血滴在刀鞘上,竟让那柄百年老刀发出了嗡鸣,祖父说那是刀认主的征兆,从那以后,那刀便只认她的手温。

“说起来,你们丹田修士都像姑娘这般厉害么?“汪二爷忽然问道,烟杆在碑上磕出细碎的声响,碑上“永镇山河“的字迹被震得簌簌落灰。

“我听镇上说书先生讲,有些女修能御风飞行,挥手间便可取人首级,比戏文里的神仙还神。“

樊幺妹笑出声,肩头的伤口被牵扯得微微发颤,疼得她眉头轻蹙,却笑得更爽朗了。

“那是说书人添油加醋。丹田修士也是肉体凡胎,不过是内劲运转比常人快些,感知比常人敏锐些。就像你能凭猪叫判断肥瘦,我们不过是能凭风声判断来者方位,没什么神乎其神的。“她忽然压低声音,指尖在碑面上划出个复杂的纹路。

“但江湖确实有异类,能将内劲练到'化形'的地步,去年我在秦岭就遇见过一位,她的'寒江刀法'能让三丈内的水汽凝结成冰,我亲眼见她在盛夏时节劈出条冰路,那冰碴子落在地上,三天都没化透,比你那冻僵的野猪还厉害。“

汪二爷正想追问,忽然竖起耳朵——东南方向的坡路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那声响太刻意,不像是野兽踩踏时的杂乱,倒像是有人用脚尖碾断枯枝,刻意放轻的脚步在寂静的夜里,比屠场里的磨刀声还刺耳。

他猛地站起身,佩刀瞬间出鞘,刀身在月光下亮起道冷弧,那弧光与他平日剔猪骨时划出的轨迹分毫不差。

“姑娘听过'夜路遇劫,刀快三分'的说法么?这是我爹教我的第一句江湖话。“

樊幺妹也握住了腰间短刀,玄色劲装的身影与夜色几乎相融,只有腰间鎏金吞口偶尔闪过微光。

“我更相信'来者不善,先下手为强'。“她侧耳细听,那脚步声正以扇形包抄过来,约莫有七八人,呼吸粗重却刻意压低,显然是练过粗浅功夫的江湖混混,其中两人的气息带着酒气,脚步虚浮,想来是喝了壮胆酒。

“左后方三人步伐沉,该是用重兵器的;右前方两人脚步轻,怕是带了暗器。“她祖父曾教过“闻声辨器“的法门,此刻听来,竟与屠场里听猪叫辨肥瘦异曲同工。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汪二爷的刀身微微下沉,刀尖指向坡路入口,那里的月光被树影切割成碎银。

“这几日断了城西黑风帮的猪肉供应,他们放话要卸我一条胳膊,想必是来找茬的。“他忽然对樊幺妹使了个眼色,眼角的余光瞥见东侧古墓后有株碗口粗的松树。

“你肩头有伤,先退到石碑后,那里有死角。“

“看不起谁?“樊幺妹嗤笑一声,短刀已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光在月光下画出道银环。

“我樊家的'火锅刀法',还没到需要旁人护着的地步。“她脚下轻点,身形已掠到东侧古墓后,玄色身影与墓碑融为一体,只有短刀的锋芒偶尔从碑缝里泄出。

“去年秦岭那头恶熊,可比这些杂碎凶三倍,它的熊掌拍下来时,比你那斩骨刀还沉。“

说话间,七道黑影已出现在坡路尽头,为首的光头汉子手持鬼头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显然淬过毒,刀背上的骷髅头纹被血渍糊得发黑,看着便知沾过不少人命。

“汪老二,敢断爷爷们的财路,今天就让你变成猪杂碎!“光头狞笑着挥刀,刀风掀起地上的枯叶,形成道黄色的浪,身后六人立刻散开,手中兵刃有砍刀有短斧,招式虽乱,却摆出个粗浅的合围阵,显然是惯于群殴的泼皮。

汪二爷却不慌不忙,佩刀在身前划出个半圆,正是“顺流势“的起手式,刀光如流水般将周身护住。

“我这屠刀三个月没沾过人血,正好让你们给它开荤。“他忽然左脚跺地,震起的碎石恰好打在最左侧那人的膝盖,那力道是他多年剁排骨练出的,不多不少,刚好能让对方腿弯一软。

趁着对方踉跄的瞬间,刀光已如闪电般掠过——这正是他在屠宰场练了八年的“快剔“手法,专取关节缝隙,当年他凭这手,能在半炷香内剔净一头猪的排骨。

“噗嗤“一声,那人手中的短斧脱手飞出,前臂上立刻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没伤及筋络,正是汪二爷刻意留的分寸。

“杀猪不褪毛,等于没杀干净;伤人不伤筋,才算会用刀。“这是他娘常念叨的话。

汪二爷却不停留,刀势一转,刀背重重砸在另一人手腕,只听“咔嚓“轻响,对方的砍刀便落了地,那力道是他从“敲骨“手法里改良的,既能卸力,又不会断骨,留着让官府审问的活口。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如陀螺般旋转,每一刀都精准落在对手破绽处,既不致命,又能瞬间卸力,正是从“敲骨“手法里改良的“留活口“变式,当年他用这手法处理受惊的牲口,从未出过差错。

樊幺妹也从古墓后掠出,短刀带起阵阵白雾,正是“火锅刀法“里的“文火慢炖“。

她不与敌人硬拼,只借着墓碑与封土堆的掩护游走,每当有人想偷袭汪二爷,她的刀便如滚烫的红油般缠上对方手腕。

有个混混刚举起砍刀,短刀已顺着他的指缝刺入,虽不深,却精准挑中了他虎口的麻筋,那股钻心的痛,竟比被滚油烫了还难受,对方惨叫着蹲下身,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她的步法暗合九宫格,在七人间穿梭,如在火锅里翻动的食材,看似随意,却总能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

“点子扎手!“光头见手下片刻间已伤了三个,怒吼着挥鬼头刀直取汪二爷后心。

这刀势沉力猛,带着股腥臊的毒气,刀风过处,连地上的青草都卷成了枯黄色,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汪二爷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那是他在屠场练就的“后颈觉“,当年无数次在猪圈里躲过受惊牲口的冲撞。

他突然矮身旋身,佩刀贴着鬼头刀的弧度滑上,“锵“的一声脆响,火星溅起三尺高,竟将那淬毒的刀刃生生荡开,刀身上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吞噬着袭来的毒气。

“就这点本事,还敢学人家玩阴的?“汪二爷冷笑一声,刀势陡变,正是“庖丁解牛刀“的杀招“见骨“。

佩刀不再追求卸力,而是如解剖刀般直取光头握刀的虎口,刀刃划过的轨迹,与他当年处理牛蹄筋时找的筋络走向分毫不差,那是无数次观察牛蹄筋在沸水里舒展的弧度悟出来的,角度刁钻却省力。

光头只觉虎口一阵剧痛,那痛意顺着手臂蔓延,竟让整条胳膊都麻了,鬼头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砸起片尘土。

他刚想后退,汪二爷的刀背已重重砸在他胸口,那力道像是被重锤砸中的猪肺,顿时气血翻涌,眼前发黑,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涌出的血沫带着股铁锈味,与他平日杀猪时见的猪血竟有几分相似。

剩下三人见状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恋战,扔下兵刃便往坡下逃去,其中一人慌不择路,竟一头撞在古墓石碑上,晕死过去。

汪二爷却没追赶,只是用刀鞘挑起那柄淬毒的鬼头刀,皱眉道:“黑风帮的杂碎,竟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用刀尖挑开刀刃上的毒垢,那黑色的粉末落在地上,竟让青草瞬间枯萎,发出“滋滋“的轻响。

“是'腐骨散',见血封喉,三个月烂穿骨头,真当我这屠刀认不出这种阴毒货色?“他早年在药铺帮过工,识得不少毒物,这“腐骨散“的味道像极了变质的猪胆,腥中带苦。

樊幺妹走到光头身边,踢了踢他的脑袋,见对方只是哼哼,便弯腰捡起他腰间的铜牌,上面刻着个“风“字,边缘还刻着三道刻痕,想来是作恶的次数。

“原来是黑风帮的外围打手,这种铜牌我在秦岭见过,刻痕越多,手上沾的血越多。“她用短刀挑起铜牌,在月光下看得分明。

“三道刻痕,至少三条人命,看来他们是真想在龙王镇站稳脚跟,用血腥气立威。“

汪二爷将鬼头刀扔在地上,用块青石重重砸烂,刀刃崩碎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这伙人上个月强占了城东的猪肉摊,摊主被打断了腿,我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他们供了半月的次等肉,看来是退让错了。“他忽然看向樊幺妹,目光落在她肩头渗血的布条上,那血色比刚才深了些。

“姑娘,你肩头的伤......方才那人的短斧带着倒钩,怕是划得深了。“

“没事。“樊幺妹摆摆手,短刀已归鞘,动作间牵动伤口,疼得她嘴角抽了抽,却依旧挺直腰杆。

“这点小伤,比秦岭那次被熊爪划的轻多了,那次的伤口能塞进个鸡蛋,我自己嚼着草药就缝合了。“她忽然笑起来,月光照在她带血的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那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才有的锐气。

“倒是你那'留活口'的刀法,比我想象的更有章法,既护了自己,又留了余地,这才是江湖正道。“

汪二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露出半截被烟草熏黄的牙。

“杀生多了损阴德,我娘总说,屠户手上的血腥够重了,能留条活路就留条。“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那油纸是用桐油浸过的,防水防潮。

“我娘做的止血膏,里面掺了灶心土和陈年艾草,比镇上药铺的好用,你拿去。去年屠场老王被刀划了个大口子,就靠这药膏止住的血。“

樊幺妹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温热的药膏,那温度透过油纸传来,像灶台上煨着的老汤,暖得人心头发热。

她忽然想起祖父生前常说的话:“真正的高手,刀要快,心要软。“此刻望着汪二爷年轻却沉稳的侧脸,看着他眉宇间那份不属于屠户的通透,忽然明白这话的意思——所谓刀法,终究是为人处世的手艺,杀得再快,不如留得恰到好处,就像熬汤时那分火候,多一分则焦,少一分则淡。

“后会有期。“樊幺妹将药膏揣进怀里,对汪二爷抱拳行礼,那动作带着江湖儿女的爽利,没有女儿家的扭捏。

她转身便往坡下走去,玄色身影在月光下起伏,如墨的衣袂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柄短刀的鎏金吞口,偶尔闪过一丝微光,像暗夜里的星子,指引着前路。

汪二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弯道,那点微光也随之隐没。

他忽然将烟杆点燃,火星在夜色里明灭,映出刀鞘上饕餮纹的狰狞,也映出他年轻却坚毅的脸庞。

他知道,黑风帮绝不会善罢甘休,今夜的冲突,不过是场大戏的序幕,就像他杀头猪前,总要先与那畜生对峙片刻,看谁先露怯。

但他握紧佩刀的手却很稳,掌心的老茧与鲨鱼皮鞘磨合得恰到好处,就像每次面对三百斤的公猪时那样——无论对方多凶,只要刀够准,心够静,总有办法应付。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山坳,将烟味吹散在月色里。

汪二爷低头看了看地上呻吟的光头,忽然用刀鞘敲了敲他的脑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去告诉你们帮主,三日内滚出龙王镇,否则我这屠刀,不介意多沾点黑狗血。“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日猪肉的价钱,却让光头打了个寒颤,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畏惧。

光头连滚带爬地逃走后,山坳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地上呻吟的伤者和那柄被砸烂的鬼头刀。

那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像条死去的毒蛇,与周围古墓的苍凉气息融为一体。

汪二爷弯腰捡起自己的佩刀,用布仔细擦拭着刀身,那布是他特意准备的麂皮,柔软不伤刀刃。

刀身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那道锋利的刃口,仿佛能切开这浓稠如墨的夜色,也能劈开前路的荆棘。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古茅嘴的月光里,除了古墓的苍凉,还会多一道刀光的寒。

而他这把屠刀,也终将从处理猪羊的案板,走向更广阔的江湖,用那分“顺“字诀里的通透,在刀光剑影里走出条属于自己的路。

远处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正穿过山坳,照在他紧握刀柄的手上,那手上的老茧与刀鞘的纹路相互咬合,像命运与手艺的交织,注定要在这江湖里,刻下属于汪二爷的印记。

再说他给矮大娘送肉那天,没有白送,他是遇到一位重要人物的,必须要回忆一下。

汪二爷和矮大娘两人,抬着那块足有五斤重的二刀“坐墩儿”肉。

这肉颤颤巍巍的,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就如同抬着一座随时可能散架的花花软轿子。

一路上,两人晃晃悠悠地穿街过巷,周围的房屋在夜色中影影绰绰,仿佛一个个沉默的巨兽。

他们边走边聊,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随着交谈的深入,两人的关系也越发亲近起来,汪二爷只觉这路再长些也无妨,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沉醉在这夜色与交谈之中。

他们越往前走,四周越是静谧,商铺馆子越来越少,渐渐地,沿途以粮站、收购站、物资站、农机站等这类占地广、人流少的特定单位为主。

这些单位的建筑在幽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大多门户紧闭,在这死寂的夜晚,仿佛一座座被遗弃的鬼屋。

正值午休时间,整个区域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风穿过空旷的场地,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是幽灵的低语。

汪二爷对这方向熟门熟路,他知道,再往前,镇公所就在那边,他的大哥就在镇公所任职。

在这寂静的夜里,提及镇公所,仿佛触及了某个禁忌的话题,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紧张的味道。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

“矮大娘,你莫不是跟哪位大人物有交情呀?要是这样,咱就在前面转角处停下吧,省得有人说汪二爷我是来给大人物送礼的。这么一块人人见了都眼馋的好肉,再加上有你送上门来,要是有人怀疑是送礼,这礼可就太厚重,会坏了大人物的名誉,哈哈。”

汪二爷半开玩笑地说道,可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却显得有些干涩。

他心中其实也在暗暗揣测矮大娘的身份,毕竟能让他亲自送肉的人,绝非凡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矮大娘,试图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些端倪。

矮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在寂静中回荡,竟也带着几分奇异:“汪二爷,看来你也信了那些传言。我是那样何必改作伤风败俗的人吗?今儿个我非得带你去地方看看不可!”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汪二爷,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

她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将改变汪二爷对整个江湖的认知。

她加快了脚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揭开这个秘密。

两人继续前行,拐过一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一座看似普通却又透着古怪的院落。

院墙由青砖砌成,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院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一阵寒风吹过,藤蔓沙沙作响,仿佛是院落发出的叹息。

矮大娘走上前去,轻轻叩响门环,三声过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站着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模样,只露出一双浑浊却又透着精光的眼睛。

老者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汪二爷和矮大娘,随后侧身让他们进去。

汪二爷心中警惕,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刀,跟着矮大娘踏入了这座神秘的院落。

院内的景象与外面大不相同,地上铺满了奇怪的石板,石板上刻着各种复杂的符文和图案,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这些符文和图案仿佛有着生命一般,在月光下闪烁不定。

正中间是一座古朴的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陈旧与压抑。

建筑的屋檐下挂着几盏破旧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矮大娘带着汪二爷径直走向那座建筑,随着不断靠近,汪二爷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建筑内散发出来,那气息中夹杂着刀意,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暗处潜伏,随时准备出鞘。

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手心微微出汗,却依然保持着镇定。

推开门,屋内烛火摇曳,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古朴的椅子上。

此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矮大娘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主人,我把汪二爷带来了。”

她的声音恭敬而谦卑,与平日里的豪爽判若两人。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深邃如渊,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他的面容冷峻,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汪二爷一番,开口说道:“久闻汪二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屋内回荡,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汪二爷心中一惊,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为何对自己如此了解。

他强作镇定,抱拳说道:“在下不过是江湖中一草莽,不知阁下是?”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线索。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个提议,不知汪二爷可愿一听?”

汪二爷心中警惕,却也好奇对方究竟有何提议,于是说道:“阁下请讲。”

那人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更添几分神秘。

“如今江湖动荡,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忧虑,“魔道余孽暗中集结,意图颠覆正道秩序;海外修真势力也开始觊觎内陆资源,频繁在边境挑起事端。这水不暖月大世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一场大战,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汪二爷:“我观二爷实力不凡,手下势力也不容小觑,若能与我合作,定能在这江湖中闯出一番更大的天地。我等联手,不仅能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自保,更可开宗立派,匡扶正道,还这江湖一片安宁。”

汪二爷沉思片刻,神色凝重:“阁下的提议确实诱人,但在下不知合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毕竟,空口无凭,在这江湖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那人走到桌前,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缓缓倒出两杯茶,茶香四溢。

“合作的第一步,便是共享情报。”

他推过一杯茶,“我知晓魔道诸多隐秘据点,还有海外势力的行动路线,这些消息,可助二爷提前布局,占尽先机。”

见汪二爷并未伸手喝茶,那人也不恼,继续说道:“再者,我有一本失传已久的《天罡刀谱》,此刀谱蕴含无上刀道真谛,若二爷愿意合作,我可借你参悟。修炼此刀谱,不仅能让你的刀法更上一层楼,还可领悟独特的刀意,在战斗中克敌制胜。”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最后,我背后的势力,能为二爷提供源源不断的修炼资源。灵石、灵药、法宝,只要二爷需要,我等定当全力支持。而二爷,只需在关键时刻,率领你的势力,与我们并肩作战即可。”

汪二爷心中一动,站在江湖巅峰、匡扶正道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但他也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此丰厚的条件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风险。

“阁下如此看重在下,不知我汪二爷何德何能?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轻笑一声,抬手一挥,一道光芒闪过,桌上出现一枚玉简。

“这玉简中,记录着魔道一处重要据点的详细信息,还有他们近期的行动计划。二爷可派人去探查,若信息有误,我自当向二爷赔罪。”

他又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那画上是一片神秘的山脉,云雾缭绕,隐隐有祥瑞之气散发。

“此乃我等隐秘修炼之地,名为‘凌云山’,山中灵气充裕,还有诸多上古遗迹。待合作达成,二爷可在此建立分舵,与我等共同开发山中资源。”

汪二爷正欲开口询问,却见那人摆了摆手,说道:“二爷无需急于回答,可先考虑一番。三日后,我等在此静候佳音。在这期间,若二爷还有任何疑问,可让矮大娘传话于我。”

说罢,那人便示意矮大娘送汪二爷离开。

汪二爷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院落,夜色依旧深沉,那轮明月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

他望着天空,心中思绪万千,不知这一次的相遇,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怎样的改变,这合作背后,究竟是机遇,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而他又该如何抉择,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呢?

汪二爷望着手中玉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边缘纹路,眉头拧成个死结。

山风穿堂而过,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也把他心头疑虑搅得愈发凌乱。

就在这时,矮大娘吃吃一笑,眼角笑出细密的褶子:“二爷,看把你为难的,这是我们走错路了。”

她这话一出,汪二爷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狡黠的目光。

只见矮大娘指尖轻弹,墙上那幅“凌云山”画卷竟泛起涟漪,化作一团青烟消散在空中。

先前黑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拂尘轻挥,满室符文石板骤然隐去,露出青砖原本的模样。

“这是主人见二爷谨慎,特意设下的考验。”矮大娘眨眨眼,从袖中掏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真正的清心茶室,还得劳烦二爷随我再走一程。”

说罢,她率先踏出房门,月光落在她肩头,竟诡异地晕开一圈虹彩。

汪二爷握紧腰间佩刀,跟着矮大娘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

沿途灯笼次第亮起,火苗竟是罕见的靛蓝色,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转过三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云雾缭绕间,一座悬浮在湖面的茶室若隐若现,朱红廊柱流转着温润光泽,檐角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声响。

“街道大院,到了。”矮大娘侧身相让,眼中满是郑重。

? ?令人想象不到。别在意,只是个引子而已,后面有千千,有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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