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沱江支流蜿蜒如银蛇,在川蜀丘陵间勾勒出忧乐沟的轮廓。

江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和摇曳的水草,阳光透过水面,在江底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流动的碎金。

两岸的青山连绵起伏,植被茂密,四季常青,春天有杜鹃绽放,夏天有翠竹摇曳,秋天有野菊飘香,冬天有寒梅傲雪。

江水在山谷间穿梭,时而平缓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

时而湍急如箭,撞击着礁石,激起雪白的浪花,发出“哗哗”的声响,那声音如同大自然的呼吸,滋养着两岸的生灵。

青瓦白墙的村落里,汪陈两家的渊源如同老井里的藤蔓,自光绪年间便缠绕生长。

那时的忧乐沟,还只是一个小渡口,陈家先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掌舵漕运,船只往来于沱江上下游,将本地的茶叶、丝绸运出去,又将外面的盐巴、布匹运进来,商船首尾相接,在江面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汪家高祖则以“水上飞”的名号统领船工,他水性极佳,能在水中潜伏许久,水性好得如同江中的鱼儿,船工们在他的带领下,动作整齐划一,木桨划破江面的声响里,藏着两大家族百年的羁绊,那声响既是劳动的节奏,也是情谊的见证。

这份情谊历经风雨,沉淀为一种特殊的关系——汪家世代担任陈家的长工头子,族谱里密密麻麻的记载,不仅是家族的传承,更镌刻着对陈家难以言喻的敬畏,如同堰塘底经年累月沉积的沉泥,随着时光流逝愈发厚重。

每逢过年过节,汪家都会带着自家腌制的腊肉、酿的米酒去陈家拜访,陈家也会回赠一些布匹、茶叶,这种往来从未间断,成为了忧乐沟一道独特的风景。

豆腐堰事件成为转折点,家父从省城带回的水文图谱,彻底颠覆了汪家父子对传统渔猎的认知。

泛黄的图纸上,精确标注着流速、水压、暗渠走向等数据,那些用红蓝墨水勾勒的线条,粗细不一,相互交织,在汪家父子眼中,仿佛是现代知识对祖辈智慧的无情碾压。

他们祖辈传下来的看水色、辨水流的经验,在这精密的图谱面前,似乎变得不值一提,这让他们心中既有对新知识的敬畏,又有对传统技艺的不舍。

自那以后,他们每次遇见家父,佝偻的脊背总会弯得更低,满脸堆笑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瑟缩,仿佛面对的不是邻里长辈,而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官老爷。

他们说话小心翼翼,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说错一个字;

做事谨小慎微,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拘谨,生怕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触怒这位在水利知识与威望上都令人敬畏的人物。

鱼猫子们的水性在沱江流域声名远扬,他们能在湍急的江水中来去自如,能精准地判断鱼群的位置,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凭借水流的触感捕捉到鱼儿。

即便被家父从豆腐堰驱离,周边的水域依然是他们谋生的资源宝库。

索溪河的深潭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波光,宛如藏着无数神秘宝藏的深邃眼眸,潭底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偶尔有鱼儿游过,搅动着水中的光影;

龙王镇周边星罗棋布的水库,倒映着蓝天白云,宁静而诱人,水库岸边绿树成荫,是鸟儿栖息的天堂;

各生产队那十几亩大小的埝塘,虽不起眼,却也承载着他们对生活的希望,塘里的鱼儿肥硕,是他们餐桌上的常客。

然而,当生猪屠宰行业的暴利如磁石般吸引着众人目光时,他们毅然放下渔网,转身投入这充满诱惑的新行当。

老渔猫子退隐后,将渔网仔细地折叠起来,挂在屋梁上,仿佛在与自己的过去告别。

长子汪大海凭借在码头练就的精明与圆滑,谋得了龙王镇税务所所长一职。

他在码头多年,见惯了各种人情世故,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处理起税务事务来也是得心应手。

当“汪大爷”的名号在镇公所朱漆大门前叫响时,次子汪经纬便顺理成章地投身屠宰行当。

此前,汪经纬因灌注猪肉的丑闻遭遇重创,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店铺里堆积的变质猪肉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引得苍蝇嗡嗡作响,好几头猪只能以极低的价格贱卖给制作香肠的黑心商家,不仅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声誉也严重受损,成为了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笑柄。

人们路过他的店铺时,都会捂着鼻子快步走过,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但汪经纬绝非轻易认输之人。

他整日坐在昏暗的店铺里,对着账本冥思苦想,灯光昏暗,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终于痛定思痛,决定彻底改变经营策略。

他先是重新粉刷店铺,白色的墙面粉刷得洁白如新,挂上“足秤实价”的金字招牌,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醒目。

他亲自挑选品质上乘的生猪,每天天不亮就去猪圈查看,确保每一头猪都健康壮实,宰杀后处理得干干净净,确保每一块猪肉都新鲜可口。

同时,他推出极具吸引力的“买十送一”促销活动,还安排伙计走街串巷,大声吆喝宣传,伙计的声音洪亮,在街道上回荡,吸引了不少村民前来购买。

然而,在这些光明正大的举措背后,却隐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靠着兄长在税务上的便利,他在账目上做尽手脚,税务所的流水单永远比实际屠宰量少上三成;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还掌握了一套神秘的偷猪邪术,这成为了他牟取暴利的重要手段。

杀行开业那日,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不祥。

招牌上的金漆在晦暗中泛着冷光,镇西头的老篾匠路过时,见杀行门口的石墩上蹲着两只黑猫,黑猫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绿光,不禁皱起眉头,喃喃道:“双猫守尸,怕是要见血光。”

然而,这警示般的话语很快被屠宰行的喧嚣所淹没。

汪经纬身着崭新的玄色长袍,长袍的料子光滑,在身上挺括有型,站在门口,亲自挥刀剖开第一头猪。

猪血如喷泉般溅在青砖上,宛如泼洒的朱砂,与他腰间那枚刻着“杀生”二字的牛角牌相互映衬,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兴奋地欢呼,期待着能买到新鲜的猪肉;

有人却暗自摇头,预感到这片宁静的土地即将迎来一场风暴,他们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忧乐沟在家父的引领下,掀起了养大肥猪的热潮。

农户们拿出全部的心血,精心照料着猪仔。

他们起早贪黑,在田间地头采集新鲜的野菜,有灰灰菜、马齿苋、苦苣等,用自家种的玉米、红薯、稻谷熬煮猪食,猪食的香气在村子里弥漫。

每一头猪都被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到了出栏的时候,体重都在三百斤往上,甚至达到四百斤。

这样的大猪,正常宰杀后,即便毫无掺假,一斤毛猪也能产出九两多的边口肉。

一头大猪的售价,相当于普通两百斤左右猪的两倍半,而且只需投入一头猪的成本,无需喂养两头猪那般多的精料,养殖周期也只需一槽猪的时长,同时仅缴纳一头猪的高额税费。

此外,还能节省圈舍空间,对于农户来说,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细细算来,其中的利润十分可观。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养大肥猪成了农户们脱贫致富的希望。

他们看着猪圈里日益壮实的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好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然而,这良好的养殖风气却引来了贼人觊觎。

每当夜幕降临,忧乐沟的村庄便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打破这份宁静,犬吠声或远或近,在夜空中回荡。

据守夜的老猎户说,那些神秘的偷猪贼使用的哨声并非寻常竹哨,而是用沱江里的老河豚骨精心打磨而成。

制作过程极为讲究,需在月圆之夜将河豚骨埋入江边的沙土中,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期间还要保证沙土的湿润和纯净,不能有任何污染。

取出后,再经过数十道工序打磨,先用粗砂纸打磨掉棱角,再用细砂纸抛光,最后用油脂浸润,方能制成。

那哨声吹起来带着一股独特的水腥味,尾音拖得极长,像水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汪家兄弟为了练成这偷猪术,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在自家后院搭建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棚子,棚子用厚厚的茅草覆盖,不透一丝光线,将小猪关在里面,每次吹响哨子便喂食,日复一日,通过条件反射的训练,让猪一听见那特定的频率,便会乖乖地跟随,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

更邪门的是,他们在猪食里掺了一种神秘的草药。

这种草药生长在深山老林的阴暗角落,叶片呈锯齿状,开着紫色的小花,采摘时需在特定的时辰,即子时,还要念动咒语,据说这样才能保留草药的效力。

猪吃了掺有草药的食物,神经变得迟钝,反应迟缓,即便被偷走也不会发出叫唤,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

某个月黑风高的秋夜,天空中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忧乐沟的村庄沉浸在黑暗之中。

李家坳的李老汉起夜时,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三个黑影赶着三头肥猪从村口经过。

奇怪的是,猪群走得异常整齐,没有丝毫反抗,步伐稳健,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

领头的黑影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发出“呜呜”的声响,那声音低沉而诡异,平日里警觉无比的老母猪,此时也耷拉着耳朵,顺从地跟着走,眼神呆滞。

李老汉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喉咙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猪群消失在浓稠的雾霭中,雾霭如同巨大的幕布,将一切都吞噬。

他心急如焚,浑身颤抖,回到屋里后,一夜未眠,眼中布满了血丝。

第二天,他心急如焚地去报官,却被汪大爷以“眼花看错”为由搪塞过去。

税务所所长的身份,成了汪家兄弟偷猪行为最好的保护伞。

李老汉站在官府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大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满是无奈与悲愤,却又无能为力。

家父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决心还乡亲们一个公道。

他四处奔波,从省城借来一台声波记录仪,那仪器外形笨重,带着许多旋钮和指针,又请来专业的技术人员帮忙调试,技术人员耐心地讲解着仪器的使用方法和原理。

在忧乐沟的晒谷场,他召开了一场盛大的村民大会。

那天,晒谷场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都前来围观,大家脸上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神情。

家父郑重地将声波记录仪放在桌上,桌子是临时搭建的,用几块木板和石头支撑着。

他大声说道:“猪的听觉是人的两倍,有些特殊频率人听不见,但猪却能敏锐地捕捉到。”

说罢,他按下开关,喇叭里传出一阵极轻微的“嗡嗡”声,那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瞬间,村里的狗听见后狂吠不止,声音此起彼伏,在村子里回荡;

而猪圈里的猪也显得焦躁不安,不停地来回踱步,用鼻子拱着猪圈的栏杆,发出“哼哼”的叫声。

“这就是贼人的哨声频率,”家父指着记录仪上跳动的波形图,波形图上的线条上下起伏,十分有规律,眼神坚定地说道,“他们用河豚骨哨子,就是为了掩盖这特殊频率,从而达到偷猪的目的。

我们一定要揪出这些贼人,保护大家的财产安全。”

村民们听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家父的智慧赞叹不已,同时也对偷猪贼的行径感到愤怒,有人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怒火。

与此同时,黎杏花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

自豆腐堰事件后,她求子的心愿不仅未能实现,反而成了村里人的笑柄。

村里的长舌妇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新郎官姑姑的嘲讽,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深深扎在她的心上,让她整日愁眉不展。

那些日子,她整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日渐消瘦。

每晚都被噩梦缠绕,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跪在观音庙前,膝盖在粗糙的石板上磨出血泡,疼痛难忍,却看见汪家兄弟用哨子偷走了庙里用于祈福的猪,她想要阻止,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急得大喊,却发不出声音。

惊醒后的她,再也无法入睡,内心的恐惧和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她常常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直到天亮。

一天夜里,她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头发都被汗水浸湿。

犹豫再三,她披衣起身,来到汪二爷的住处,本想讨教些安神的法子,可一见到汪二爷,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汪二爷开门时,见她眼眶红肿,如同核桃一般,神情憔悴,脸色苍白,便知她定是又为求子的事烦恼。

他本想转身去端杯热茶安抚,却见她衣着单薄,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嘴唇都有些发紫,便立刻将自己的夹袄取下,递了过去:“嫂子,夜里凉,先披上,别冻着了。”

黎杏花接过衣服,衣服上还带着汪二爷的体温,指尖触到布料上淡淡的烟味,想起大哥汪大海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对自己的关心甚少,心中的委屈愈发浓烈,哽咽着说道:“老二,你说我这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嫂子别担心,”汪二爷走到水缸边,弯腰舀水,水桶在井里发出“咚”的一声,他刻意避开她饱含泪水的双眼,“我托人从青城山带回了些名贵药材,听说是用晨露煎服,能安神助孕,过几日就给你送来。

你放宽心,好好调养身体。”

他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院角的梨树上。

那是黎杏花嫁过来时亲手栽种的,如今早已枝繁叶茂,树干粗壮,枝叶向四周伸展,可每年开花后却从未结果,仿佛也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求子不得的痛苦,花瓣凋零时,如同她无声的泪水。

黎杏花见他避重就轻,不愿直面自己的困境,心中的委屈再也无法抑制:“你就别哄我了,村里谁不知道我是‘石板田’......”

话音未落,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汪二爷见状,眉头紧锁,快步走到抽屉前,拿出个精心包裹的布包,布包是用一块蓝色的粗布缝制的,上面还绣着简单的花纹。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这是我特意让屠户留的新鲜猪腰子,嫂子每日炖一锅,好好补补身子。

猪腰子滋补,对身体好,说不定吃了就能怀上。”

他将布包轻轻放在桌上,随后特意往后退了半步,与她保持着得体的距离,目光坚定地说道:“大哥说了,等忙完这阵,就陪你去峨眉山再求求,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番真诚的话语,如同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黎杏花冰冷的内心,让她心头一暖。

她抬起头,看向汪二爷,这才发现他鬓角竟添了些许白发,脸上也多了几分疲惫,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汪二爷虽在杀行忙碌,却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逾矩之举,反而在生活中处处关心着自己和这个家,方才的委屈顿时消了大半。

她感激地说道:“老二,你也别太累了,杀行的事,能歇就歇些,别把自己累坏了。

你也要注意身体,别为了生意把自己熬垮了。”

“没事,”汪二爷摆摆手,走到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语气坚定地说道,“忧乐沟是我们的家,风气不能坏,咱得给后辈做个好榜样。

我辛苦点没关系,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一切都值得。”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犬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侧耳听了听,眉头微蹙,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嫂子回去吧,夜里走路不安全。

路上黑,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黎杏花走后,汪二爷却毫无睡意。

他坐在桌前,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映照着他疲惫的脸庞。

他望着黎杏花留下的泪痕,思绪万千。

又想起家父在村民大会上展示的声波记录仪,心中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深知家父不好惹,家父为人正直,做事严谨,偷猪的事迟早会东窗事发,必须尽快想办法找个替罪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镇上那位疯疯癫癫却据说能通阴阳的风水先生邱癫子。

三日后,汪二爷亲自将邱癫子请到了老农会大院。

邱癫子身着破旧的道袍,道袍上满是补丁,颜色也早已褪去,头发凌乱,像一蓬杂草,眼神飘忽不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很久没有洗澡了。

他绕着院子缓缓走了三圈,时而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地面,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嗅;

时而抬头望向天空,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还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尖锐,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他停下脚步,指着堂屋的柱子,柱子是用粗壮的楠木制成的,表面光滑,神情惊恐地大声喊道:“煞气在此!

当年鬼子兵在此驻扎过,地下埋着枪子儿呢!

这里的阴气太重,再不化解,忧乐沟就要大祸临头了!”

汪二爷立刻心领神会,吩咐手下人开挖。

手下人拿着锄头、铁锹,在柱子周围挖了起来,泥土被一铲一铲地翻起。

果然,没过多久,几枚锈迹斑斑的子弹被挖了出来,子弹的外壳早已被腐蚀,上面布满了锈迹。

邱癫子见状,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手指在空气中胡乱比划着,说道:“要破这煞气,得请高人做法,把邪气引到别处去,否则忧乐沟将永无宁日。

而且这邪气一旦发作,不仅人畜会遭殃,连庄稼都长不好。”

汪二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不动声色地暗中塞给邱癫子一锭银子,银子用红纸包着,递过去时,两人的手快速地碰了一下。

他低声在邱癫子耳边说道:“听说长生居的风水太旺,不如......”

邱癫子心领神会,再次掐指一算,装模作样地说道:“正是!

长生居地势如龙腾,正好镇住这煞气,可保忧乐沟太平。

不过这做法事可得小心,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一场“祸水东移”的计划就此展开。

邱癫子在长生居的祖坟旁偷偷埋下厌胜物,厌胜物是用桃木制成的小人,身上刻着一些诡异的符号,还用红线缠绕着。

又施展所谓的法术引动地气,他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在祖坟周围插满了写有符咒的小旗,小旗五颜六色,在风中飘动。

从此,原本祥和安宁的长生居接连出现怪事:井水突然变得苦涩难咽,村民们打水时,刚喝一口就皱起眉头,纷纷呕吐;

牲畜无缘无故暴毙,家里的鸡、鸭、猪等,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倒在圈里,身体僵硬;

家中时常传出莫名的异响,像是有人在屋顶上行走,又像是有人在窗外哭泣;

到了晚上,还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光影在院子里晃动,光影忽明忽暗,形状各异。

这些诡异的现象,让长生居的村民们人心惶惶,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有的村民甚至不敢出门,整日躲在家里,门窗紧闭,精神几近崩溃。

孩子们也吓得不敢哭闹,夜晚睡觉都要抱着大人的胳膊。

家父得知长生居的事后,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立刻察觉不对劲。

他带着罗盘,来到长生居。

罗盘是黄铜制成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刻度和指针。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一会儿指向东,一会儿指向西,显示出此处地气紊乱。

他顺着气脉仔细追查,翻山越岭,历经艰辛,走过泥泞的小路,穿过茂密的树林,终于在长生居的祖坟旁发现了邱癫子埋下的桃木钉。

当他拔起钉子时,钉尖还沾着朱砂和狗血,而这些正是汪家杀行常用的镇邪物,汪家杀行里,时常能看到装着朱砂和狗血的坛子。

“汪经纬,你这是玩火自焚!”家父怒气冲冲地找到汪二爷时,他正在杀行给猪褪毛,热水冒着热气,弥漫在空气中,混杂着猪的腥臭味。

听见这话,汪二爷手中的开水瓢猛地顿了顿,瓢里的水溅出了几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强装镇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陈师傅说笑了,我一个杀猪的,大字不识几个,懂什么风水?

您可别冤枉我,我一天到晚就忙着杀猪卖肉,哪有闲工夫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家父眼神如炬,紧紧盯着他腰间的牛角牌,牌上的“杀生”二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不懂风水,那长生居的厌胜物怎么会用杀行的狗血?

你以为做些手脚就能瞒天过海吗?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汪二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但仍不甘心,强作镇定地狡辩道:“镇上用狗血的多了去了,陈师傅可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冤枉好人。

说不定是别人故意栽赃陷害我,想搞垮我的生意。”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愤怒的呼喊声。

李老汉带着几个农户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半截河豚骨哨子,哨子的断口处还很锋利,大声喊道:“陈师傅!

这是在我家猪圈旁找到的,跟那晚偷猪的哨声一模一样!

铁证如山,汪经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农户们群情激愤,纷纷指责汪经纬的恶行,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推搡着汪经纬,有人大声地骂着。

人证物证俱在,汪二爷再也无法狡辩,脸色如死灰般瘫坐在杀猪凳上,杀猪凳是用坚硬的木头制成的,上面还沾着些许猪血。

他手中的屠刀“哐当”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他罪恶行径终结的丧钟。

这时,汪大爷匆匆赶来,他穿着一身税务所的制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此刻脸上满是慌张。

见此情景,深知大事不妙,竟当众给家父跪下,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声泪俱下地说道:“陈师傅,我弟弟糊涂,一时鬼迷心窍,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我们汪家世代为陈家效力,您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不是我不抬贵手,是王法不抬贵手。”家父神情严肃,将手中记录着汪家偷税漏税证据的账簿递给闻讯赶来的乡公所人员,账簿上的字迹工整,记录着每一笔偷税漏税的明细。

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偷猪之事,送官查办;

风水害人,必须赔礼道歉。

至于杀行,必须停业整顿,还忧乐沟一个安宁。

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继续在村里蔓延,我们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消息传开,忧乐沟一片哗然。

当汪家兄弟被带走时,许多农户围在村口,有人攥着被偷猪时遗落的半截麻绳,麻绳已经磨损不堪;

有人抹着辛酸泪,想起自己辛苦养大的猪被偷走时的心痛。

人群中,李老汉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对着远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解脱。

黎杏花站在人群后,攥着汪二爷曾给她的那件夹袄,指甲深深掐进布料里,布料被掐出了褶皱。

她望着汪二爷逐渐消失的身影,耳边回响起那晚他说的“忧乐沟是我们的家,风气不能坏”,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此刻她才明白,那些关怀话语背后,藏着的是如此复杂的真相,她心中五味杂陈。

汪家老宅里,老渔猫子坐在门槛上,门槛已经被磨得光滑。

他颤巍巍地抚摸着祖传的八卦渔网,渔网早已褪色,变成了暗黄色,网眼里还挂着几缕水草,仿佛在诉说着往昔岁月。

他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梨树,想起黎杏花刚嫁过来时,在树下种下梨树苗的模样,那时的梨树苗还很矮小,需要人精心呵护,如今树苗早已长大,枝繁叶茂,可这院里的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惋惜。

而在长生居,村民们聚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自从怪事频发,这棵向来郁郁葱葱的老树,竟也开始枯黄落叶,树枝上的叶子稀稀拉拉的,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如今看着汪家兄弟被带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一位老者说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不是,这些日子可把人折腾惨了!”旁边的中年妇女附和着,语气中带着解脱。

但也有人担忧:“就怕这事儿还没完,会不会还有别的幺蛾子?”

家父站在豆腐堰旁,望着平静的水面,水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

他身旁放着从汪家收来的那枚刻着“杀生”的牛角牌,牌上的字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轻声呢喃,声音被晚风吹散在水面上,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此时,在镇公所的大牢里,汪经纬蜷缩在角落里,角落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

他望着铁窗外的天空,天空中一只鸟儿飞过,自由自在。

曾经的他,意气风发地站在杀行门口,挥刀宰猪,何等威风,那时的他,众星捧月,何等风光。

如今,双手被铁链束缚,铁链冰冷沉重,他满心悔恨,却也知道,一切都晚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汪大爷则在另一间牢房,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头顶的茅草屋顶,屋顶上有一个破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他回想起自己一步步为弟弟掩盖罪行的过往,从最初的小打小闹,到后来的偷猪、偷税漏税,他都选择了包庇,如今人去楼空,他不禁老泪纵横,泪水模糊了双眼,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在龙王镇税务所,其他税务员们看着空荡荡的所长办公室,办公室里的桌椅整齐,桌上还放着未处理完的文件。

平日里汪大爷在这里颐指气使,利用职务之便为弟弟谋利,对下属也是呼来喝去,如今人去楼空,大家既感到一丝解脱,又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给镇里的税务工作带来怎样的影响,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忧乐沟的夜晚再次降临,却与往日不同。

没有了神秘的哨声,没有了村民们提心吊胆的担忧,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在寂静的村庄里回荡,显得格外平和。

但这场风波带来的影响,却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接下来,忧乐沟又将如何抚平这场风波带来的创伤,重新恢复往日的宁静与祥和?

农户们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安心地养大肥猪?

长生居的怪事是否真的就此结束?

而经历了这一切的人们,又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做出怎样的改变?

黎杏花是否能走出困境,实现求子的心愿?

家父又会如何带领忧乐沟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些问题,都萦绕在忧乐沟村民的心头,等待着时间给出答案。

? ?贞婆子代表的是个“贞”字,是古老贞懆观所显化成为的角铯。也是观念实体化的一个案例。贞洁对于女人的重要,那是‘八九不离十’,以之来对应贞婆子的年龄,绝对是我故意的。贞婆子一出场,第一件事就是打脸,而且听打的‘媒人’和‘官人’,这是谁解沉舟大有深意的设计。

?

沉舟不敢妄言‘媚骨天生’,这才转了个小小的圈子,编排成‘媚骨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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