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纤尘听到她说“夫君”二字时有些怔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对谢华安道:“走吧。”
陆纤尘竟然真的同意了?
谢华安眉眼荡开笑意,三步并两步在后面跟上陆纤尘的脚步,强调道:“纤巧楼。”
听春桃说,纤巧楼的衣服最贵。
她就喜欢贵的东西。
而且陆纤尘付银子,她才不心疼。
“咚咚——”
倏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不小心撞上了谢华安,整个人摔倒在地后又迅速爬起。
谢华安也被他撞得生疼,差点摔倒。
当她再次抬头时,想要去扶面前的小孩时,眼前早已没了人影。
陆纤尘闻声停步转身看她:“没事吧?”
“不对。”
谢华安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腰间。
她的荷包,不见了。
“是小偷!”
谢华安跺脚急道。
话音一落下,陆纤尘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谢华安以箭矢出弓之速冲进人群中去追刚才那个小孩。
“有小偷啊,快来抓小偷啊。”
谢华安边追边喊。
可奈何那个小孩瞧着个子不高,腿上的功夫却不容小觑,跑得极快。
等谢华安的叫喊声传到小孩前方路人的耳里时,那小孩早已跑出了几十步远。
那荷包不但装着好几十两银子,还装着谢华安要送给陆纤尘的一个香囊。
虽然偷她东西的是个小孩,谢华安也容忍不了。
偷她的银子不说,还打乱了她的攻略计划。
本来打算在买完衣服后将这个香囊作为一个回礼送给陆纤尘的。
现在倒好,香囊没有了。
待谢华安追到一条狭窄偏僻的小道时,那小孩的踪影早已消失不见。
“奇怪,明明是看到那小孩往这边跑的啊,人怎么就不见了?”
谢华安累得气喘吁吁,靠着墙檐捂着自己的胸脯停了下来。
这一跑,仿佛让她梦回了体育的八百米。
累。
“糟糕,不对!”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谢华安眼睛紧眯。
果然,她转身望去,回去的路上已经被三个身影堵住了。
一个衣着花哨的中年女人。
两个看着身体壮如牛的大汉。
“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那中年女人弯嘴笑道。
“又见面?”
谢华安有些疑惑,拧着眼就着微弱的月光勉强看清了那中年女子的模样。
正是买月饼时排在她前方的那个大娘。
“小娘子放心,你生得如此之好,我一定能将你卖个好价钱。”
那中年女子朝旁边两个粗实大汉挤了挤眉,示意他们上前将谢华安抓住。
眼瞧着那两个大汉离谢华安越来越近,谢华安也浑然不怕,眼中一点更是担忧也无。
她跟着陆纤尘学武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两个大汉虽瞧着壮实高大
——但他们不会武。
她对付这两个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两个大汉不解谢华安为何如此冷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前竟然一点挣扎叫喊也无,心中有些警惕,顿住了脚步,看了那中年女人一眼。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抓住她,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难不成还能吃了你们两个不成?”
那中年女子厉声斥道。
见中年女人发话,两个壮汉对视一秒,随后无所畏惧的冲了上去。
“哐当——”
只见谢华安极快的抬脚猛的左右一踢,朝她冲来的两人都以巨石掷地之声急速瘫倒在地。
摔了个底朝天。
谢华安毫发无伤,稳稳立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睨着地上摔得爬都爬不起来的两位。
那中年女人见状似乎想逃,谢华安见了,连忙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使劲朝她右腿扔去。
准头不错,打中了。
偷了她的荷包将她骗到这来就算了,还想将她卖了。
想跑。
做梦。
真把她当菩萨了。
谢华安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地面两人身上。
瘫在地上的两名壮汉吃痛的抬眼看向谢华安,眸光中染上了恐惧与害怕,连忙出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再不求饶的话,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真的会吃了他们的。
“请问,我的荷包呢?”
谢华安上前两步用力踩了踩其中一人的胸膛,眉眼带笑亲和问道。
仿佛将他们俩打成这副模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名壮汉虽一向皮糙肉厚,此时被谢华安这么用力踩着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回……女侠的话,那小孩翻墙……跑了。”
他艰难的张口答道。
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一般。
只盼着眼前这位女侠看到他被伤的如此重的情况下,能快点松开压在他胸膛的脚。
哪怕力道轻一点也行。
他感觉他骨头都快被踩碎了。
他不想为了几个银子将命交代在这啊。
“这里。”
一道冷冽好听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陆纤尘垂手而立,气宇轩昂。
手中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双脚悬空。
显然是被陆纤尘打怕了,那小孩就这么任由陆纤尘拎着他的后衣领,一动也不敢动,乖得很。
谢华安挪开了踩在壮汉身上的脚,移步朝陆纤尘走去,接过了陆纤尘递给她的荷包,将她重新挂好在腰间。
“小屁孩,刚才跑得不是很快吗?”谢华安伸手用力掐了掐他青的透紫的脸,“现在怎么不跑了。”
或许是谢华安扯到了那小孩脸上的伤,那小孩痛呼一声,又注意到了上方陆纤尘那冰冷似刀子的目光,连忙捂住嘴噤声。
“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平常这种事没少做吧。”
“别动我的南南!”
身后的中年女人急道,似是害怕谢华安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大娘,这就是你家那个爱吃月饼的娃娃?”
谢华安转头看她一眼,缓缓向她靠近。
那中年女人见谢华安目光不善,又想起她刚才两脚踹飞两个壮汉和打伤自己腿的事,心中对她也有点恐惧,不敢抬头看她。
“你卖了多少女子?”谢华安凝眸看她,语气冷如薄冰:“那些女子又卖到了哪里?”
人贩子,她最恨。
“我说我说,只要你放过我的南南,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中年女人焦急恳求道。
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都如实交代了出来,谢华安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个中年女子叫柯眉,她住的村里原先有个出了名的穷光蛋,其实说是个叫花子更贴合一点,这个人每日蓬头垢面,全身都脏兮兮臭烘烘的,眼角上方还有一处极为丑陋的淤灰印,村里的人也都很瞧不起他,巴不得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令他们意外的是,有一日他们的愿望成真了,这个叫二虎的臭叫花子不知何故突然离开了这个村子,走之前也不知发什么疯还把他家里那摇摇欲坠的草屋直接给推翻了,村里的人都猜测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自此之后,二虎再也没回过村子。
村里少了个被众人厌恶的穷光蛋,村里人的生活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因此也不会在意他为何离开这个村子,甚至还巴不得他走得越远越好。
柯眉和她丈夫的心里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可是两年前一次偶然他们在东街卖菜时遇到了二虎,他们刚开始时险些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了,再三确定之后,他们才确认见到的人是他们村里原先人人都瞧不起的二虎。
也不怪他们不敢认,他们再次见到二虎时他衣着富贵,原先脏污发臭的头发以一顶绒鸟发冠高高竖起,显得整个人利落干脆,身后还跟着两个唯命是从的小厮,简直和从前的叫花子模样判若两人。
要不是他眼角上方的淤灰印还在,柯眉和她丈夫是万万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富贵气派的男子就是二虎。
原先村里人人都不待见的穷光蛋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势,突然间摇身一变成了大富大贵的有钱人,而柯眉夫妻俩过了这么多年却仍旧在卖菜,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这巨大的落差梗在他们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他们虽然对二虎突然暴富这件事很吃惊,但更多的确实羡慕。
脸面在银子面前向来都是被舍弃的那一方,柯眉夫妻也顾不得几年前他们夫妻俩嘲讽鄙视二虎的那些小恩怨,强撑着捧着两张笑脸去和二虎叙旧,想问问二虎离开村子之后是不是走了什么财运。
那二虎随便扫一眼就知道柯眉夫妻俩心里藏着什么心思,心里还记恨他们夫妻俩从前看不起讥笑他的时,直接就坦言告诉他们他确实是有一个快速来钱的好法子,但是得要他们夫妻俩跪在地上给他磕十个响头喊他五句爹就告诉他们。
柯眉夫妇俩听到他说有快速来银子的好法子,哪里半分犹豫,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他们只用磕十个响头喊五声爹就能摆脱天天摆摊卖菜的穷苦日子,换得以后得富贵无边,他们心中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二虎见以前对他嗤之以鼻的俩人如今跪在地上给对磕头喊爹,心中十分满意。
他告诉他们京城中有个江南来的富商少爷喜欢美人,特意命人暗中以极高的价格为他收购美人。
官家的女儿二虎自然是不敢动的,但普通人家里也有不少容颜姣好的女子,只要将她们掳走卖给那个富商少爷,他就能得一大把银子。
那富商少爷竟然敢以银钱收购银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身后自然是有贵人撑腰,一般人惹不起的。
况且容貌出众的女子总是少数,普通人家容貌出众的女子就更少了,因此失去女儿的平人也是少数,一来她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无人是怎么失踪的,再则他们全部都是无权无势之人,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波。
若有什么不知死活的想去将事情闹大,处理了便是,惹不了多少麻烦。
毕竟,那位富商少爷的靠山可不是位简单人物。
解决几个无足轻重的平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柯眉夫妇俩听了之后虽有些犹豫,不过此事如果办成他们会得到一大笔银两摆脱他们的穷苦日子。
总归他们要拐的那些小娘子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是别人家的女儿,又不是他们家的,但事成之后他们得到的银子确实实实在在属于他们的,可以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
何乐而不为呢?
日子是总要过下去的,人都是自私的,总是要为自己多着想的。
况且人死之后一切归于尘土,什么恶人会下地狱,好人上天堂都是虚无缥缈的。
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活着的时候将自己活好不就行了。
柯眉夫妇二人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还是说服了自己,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这确实是个来银子很快的法子。
自此之后,他们家顿顿都能吃大餐,还在京城东街上买了一出宅子,日子越过越好。
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自然就更加的轻车熟练了,心中也不再会有顾忌和谴责。
因此在柯眉见到谢华安的第一眼时,目光就盯上了她。
谢华安的容颜比他们夫妇俩之前抓的几个都要好,肯定能值不少钱。
而且出门身后又没有什么婢女护卫跟着,她猜谢华安应该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人瞧着也是弱不禁风的,风一吹就倒,因此她才敢让南南去偷谢华安荷包将她引过来抓住。
谁知,竟是失策了。
抓了个会武的,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柯夫人想要我放了这个孩子?”谢华安嗤笑道:“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来偷我的荷包将我引过来,可见是个心术不正的。”
她敛眉沉声:“我还以为柯夫人是个无心绝情之人,没想到竟也会担心自己的孩子,柯夫人在要我放了你的孩子之前,可也想过被你拐走的那些女子她们本身也是有双亲的,他们的双亲也想要你放了他们的女儿,你放了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令人畏惧的森然与威压,吓得柯眉额山冷汗直冒。
她可没答应只要柯眉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就放过这个小孩。
这个小孩偷她东西偷得如此熟练,又能跑得如此之快,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
可见在柯眉夫妇二人的教养下,这孩子的根子就坏了。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了,万一以后再做出这样的事害人怎么办。
谢华安走回陆纤尘身边,踮着脚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好。”陆纤尘答应了她的话。
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