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这一番案件陈述和之前夏如和凌庆浩的证词全部对上了,虽然不知陆云铭为何要杀龚诗云,但陆云铭杀害龚诗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如何也抵赖不了。
假“大理寺卿”一事,又已经给陆云铭安上了欺君罔上和勾结西疆人的罪名。
且不说陆云铭害豫王妃毁容这一事是否真的是他所为,就光凭眼前这三项罪名他就已经在劫难逃了。
袁公公心里揣测着,太子这回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这北临的储君这回怕是真的要换人了。
“赵爱卿,太子和西疆人一事朕还要再交由你去办,朕倒要看看这个温和知礼的太子究竟瞒了朕多少事情。”
嘉明帝吩咐道。
“微臣领命。”
“来人,传朕旨意,太子残害发妻,欺君罔上,与外敌勾结,德行尽失,罪状重重,实不配位,现贬为庶人,关押府中,无朕指令,不得外出,手中一切事权交由齐王暂代。”
“嗻。”
袁公公低着头提着拂尘压低脚步退了出去,领着嘉明帝的旨意前去太子府传话了。
御书房假“大理寺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门外不少太监侍卫都听到了,也看到了这位假“大理寺卿”被拖出来的尸体。
陆云铭安插在宫中的人自然早就把御书房中闹出的动静告诉了他。
今日他本想让这位假的“大理寺卿”帮他洗清他毒杀龚诗云的嫌疑,因此命他安插在宫中的人格外的留心御书房中的动静。
司情再三和他保证她安排的人绝对出不了纰漏。
可谁知等来的不是他被洗清嫌疑的消息,反而是陛下给他定的三条罪名。
陆云铭有些急了,脸上汗流不止,似乎在想如何才能挽回这一局。
越是绞尽脑汁的想,额心上的汗流得越多。
身子都有些发抖起来。
似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一回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
他的计划明明万无一失。
陆云铭几近崩溃,像是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一般,被捶打在墙面上的双手已经被撞得青紫斑红也没有任何反应,似是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的宏图大业,他的帝王之梦。
全没了。
“殿下,你手受伤了。”
允离有些担心地劝道。
他虽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帮殿下分忧,但也不希望殿下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滚。”
陆云铭心中已经被搅得怒火中烧,听到允离的话不仅没有停止双手继续捶墙的动作,还将他又骂又吼了一通。
陆云铭的吩咐允离向来听从,为了不让陆云铭烦心,陆云铭让他滚他也就立马滚了。
只是他希望殿下能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
袁公公来传过旨意后,府中的婢子小厮侍卫全部都被遣散了。
连太子府的牌匾也被撤了下来。
一时之间,陆云铭的府中空虚了不少。
但奇怪的是,府中并没有姜卿的身影。
按理说,太子陆云铭被贬为庶人后,这位平日里深得太子宠爱的太子妃应当在旁安慰陪伴才对。
可是自从陆云铭得到御书房内对自己不利的消息时,这位太子妃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更确切的说,是根本就不在府上。
允离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就将这件事禀告给了陆云铭。
陆云铭得知后脸色一沉,眼中的阴暗如同狂风暴雨来临前的黑云压迫十足,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一般。
他今日受到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陷入阴霾之中,竟一时没注意到姜卿竟然一直不在府中。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怎么他这几个月来的计划连连失利不顺,原来是府中出了奸细。
枉他平日对姜卿百般宠爱。
埋伏在自己身边的内奸自然一直是她。
*
拂月楼三楼。
一位带着帷帽的粉衣女子左顾右盼,仔细环顾四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心下松了一口气,提着脚步轻盈的向最左边靠近走廊尽头的那个厢房走去。
屋内,谢华安单手杵着脑袋都快要睡着了,因为她在这里等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写信的人与信上约定的时间迟了足足一个时辰。
“殿下,离信上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谢华安甩了甩脑袋,醒了醒神,有些怀疑道。
陆纤尘昨晚就把今日大概要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让她今日一早就来这里守着等一个人。
因此今日御书房内发生的一切事情她大概也都清楚,对于陆云铭被贬为庶人后,谢华安虽然觉得心里十分痛快,但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这等人面兽心之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还未等陆纤尘回答她的话。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谢华安的目光立即朝门外看去。
是一位身姿婀娜的粉衣女子。
虽然脸上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就单从身形和走路气质来看,能猜出帷帽下一定是一张极美的脸。
谢华安是个颜控,自然一下子就被来人吸引住了。
粉衣女子进屋后,就立即把房门又合上了,对着陆纤尘欠身行了一礼。
“齐王殿下。”
“坐。”
陆纤尘轻轻挑眼看向来人,把玩着着腰间佩戴的玉佩,问道:“本王有一事不明,姜家既已投靠太子,太子妃为何要帮本王一起扳倒太子?”
粉衣女子还未坐下的身子突然僵了僵,半晌,才按住心中的跳动落了座。
谢华安听到陆纤尘的话后也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太子妃姜卿。
陆纤尘虽然告诉了她一些事情,但并没有把这些所有事情都完完全全的告诉她,因此她也没有猜到这个暗中一直给陆纤尘递线索的人居然就是太子妃,有些意外。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齐王殿下,不过我很想知道齐王殿下怎么猜到是我的?”
姜卿抬手摘下了头上绕着轻纱的帷帽,浅浅一笑。
帷帽下的容颜清秀貌美,犹如山间一股清澈见底的水泉,清爽宁静,半分尘俗不染。
与平日里的妩媚柔情的她截然不同。
判若两人。
谢华安看得有些怔然,被陆纤尘重重敲了一下脑袋才回过神来。
难怪都说如今的太子妃深得陆云铭宠爱,比起先前的那位更甚。
如此美貌,就算换做是她也很难把持住的好不好。
见姜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了一个问题给他,陆纤尘也并不恼,很给面子的回答了她这个问题:“能对太子的计划了解的这么清楚那必然是深得他信任之人。”
“不过本王一开始确实也没想到是你,直到你给本王送来了那张纸条提醒本王大理寺卿被人追杀,本王才猜到是你。”
“那张纸条用的是丹银纸,造价昂贵,一般的人可用不了这样的纸,必然是太子府中身份贵重之人。”
“如此一来,就并不难猜。”
陆纤尘并不是恰巧碰见大理寺卿重伤在地的,而是得到纸条消息后立马赶了过去,这才能及时救大理寺卿一命。
“原来是这样。”
姜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一向用丹银纸用习惯了,就忽视了丹银纸造价昂贵这一特性。
“齐王殿下既然回答了我一个问题,那殿下的问题我自然也是要回答的。”
姜卿舒了舒眉,敛了敛身子平静道:
“姜家投靠陆云铭是姜家的事,与我无关。我帮齐王殿下自然是因为我与齐王殿下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将陆云铭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
“不过光是将他拉下这个位子对我来说还是远远不够,我要他的命。”
说着说着,姜卿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恨意,语气也不再平静。
“前太子妃曾于我有大恩,陆云铭杀了我的恩人,我自然是要为她报仇的。”
“姜家想将我送进太子府表明他们的诚意,可我进太子府却只有杀陆云铭一个目的。”
“虽然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杀他,不过我不想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他那么在意那个皇位,我就要打碎他的皇帝梦,他想要站在高位,那我就要将他拉入尘埃。”
“当他绝望之后,再去送他上黄泉路,这才有意思。”
陆纤尘和谢华安虽然不清楚龚诗云究竟于姜卿有什么恩情,但听完她说的这一番话,也明白了姜卿对陆云铭的恨意是由何而来。
半晌,姜卿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慢慢的使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就是送陆云铭上黄泉路的好时候了,我有陆云铭通敌的证据,也可以证明豫王妃的脸被毁正是他所为,就连先前庆功宴上的刺杀我也可以证明与他陆云铭脱不了关系。”
姜卿正了正身子:“只要齐王殿下借大理寺卿之手将我交由陛下,这么多的罪名,够陆云铭死好几次了。”
陆云铭每实施一个计划,她都暗中留了足够的证据,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将陆云铭一举扳倒,敲定他的死刑。
算了算时辰,允离现在应该在满京城地找她。
她昨日传信约齐王今日见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果她直接去找大理寺卿的话可能还没找到他就被允离杀害了。
因此才会提前约好时间与齐王见面,让他将自己安全的送到大理寺卿的手上。
就算要死的话也得看着陆云铭先死。
“好,我让万云送你过去。”
陆纤尘道。
万云本来是他派去保护谢华安的,不过谢华安现在与他在一处,自然也就暂时不需要万云了。
“齐王殿下,还有一件事我要说明,虽然看上去殿下现在似乎对谢姑娘很信任,这句话显得有些多余,不过我还是要替谢姑娘解释一句,谢姑娘自始至终从始至终都没有向陆云铭投诚。”
她知道以陆纤尘的本事,必然早就发现了谢华安与陆云铭先前信件有来往,或许还怀疑过谢华安是陆云铭派来的奸细。
可能谢华安自己也向陆纤尘解释过,但陆纤尘未必会相信她的话。
虽然后来不知道谢华安和陆纤尘说了什么让陆纤尘现在还能如此信任于她?
谢华安又为什么会和她一样如此讨厌陆云铭?
但同为女子,谢华安还帮了她一个忙,她想要帮谢华安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时在太子府中她也见过谢华安几面。
谢华安看向陆云铭的眼神,没有服从,只有憎恶。
虽然眼里对陆纤尘的憎恶被谢华安藏得很深很深。
旁人看不出来。
但她能看出来。
那种和自己一模一样藏着恨意的眼神,她怎会看不出来?
那次陆云铭和允离谈论关于前太子妃之死时,她当时也在屋内,发现了正在门外偷听的谢华安,但她并没有提醒陆云铭。
她当时还想着借谢华安之口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果然,谢华安并没有让她失望。
后来就听到了前太子妃之死与陆云铭扯上了关系的消息,嘉明帝也因此派大理寺卿彻查这件事情。
虽然她并没有亲耳听到谢华安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但她知道,这件事情最开始一定是从谢华安嘴里传播出去的。
谢华安这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这也让她对谢华安无意中就添了些好感。
帮谢华安向陆纤尘解释完后,她就跟着万云离开了。
谢华安的身子僵了僵,脑子有些蒙蒙的。
她知道,姜卿的那句“谢姑娘自始至终从始至终都没有向陆云铭投诚”不仅实在说她,也是在指原主。
不然不会存在“自始至终”这四个字。
原主从来没向陆云铭投诚?
为什么在谢华安的记忆里原主一直是陆云铭的人?
如果不是这记忆是假的,那就只能是——
她现在关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
想到这里,谢华安眼皮跳了跳,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想——
这个狗系统还有事情瞒着她。
陆纤尘听完这件事情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在姜卿没说之前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见谢华安神情有些沉重,陆纤尘挑了挑眉向她看过来:“本王怎么觉得你听到这件事时有些惊讶?”
这话里的意思并不简单。
谢华安她自己有没有向陆云铭投诚,她自己最清楚,怎么会惊讶?
除非,之前的谢华安和现在的谢华安不是同一人。
这件事情陆纤尘早就知道了。
眼下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试探,只是见她这副神情有些好笑,想揶揄她几句罢了。
“殿下说笑了,我不是惊讶这件事,而是惊讶太子妃对陆云铭藏着这么深的恨意这件事。”
谢华安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转了转,撒谎道。
陆纤尘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话,不过反正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