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夏如已经被沈闻舟安全带回了太尉府。
府中婢子见夏如突然出现在太尉府还有些惊讶,毕竟自从小姐去世后夏如就再也没回过太尉府了。
几个与夏如之前交情颇好的婢女看见夏如回来走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结果却意外发现夏如说不了话。
一时之间,她们还有些被吓住了。
夏如不是好好的在太子府吗,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夏如?”
一道雄浑有力的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大少爷。”
众人闻声转头看见男子后纷纷俯身行礼,随后就立马散了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这个男子正是龚诗云的亲哥哥龚韵海。
龚韵海见这里婢女家丁围成一片,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就看到了她们中间围着的夏如。
夏如自龚诗云小时候就一直服侍她,龚韵海是认识夏如的。
他只是感到有些奇怪,夏如不是好好的呆在太子府吗?
怎么会出现在太尉府?
夏如看见龚韵海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大的希望似的,十分激动的朝他欠了欠身。
她自知自己罪无可恕,无颜面对老爷和公子,更对不起小姐。
等亲眼看见毒害小姐的人得到惩罚后她自会去向小姐赔罪。
夏如急切的用手指在空中朝龚韵海比划:她想要去见老爷。
龚韵海一时之间还有些没懂她的意思,愣了愣。
他不懂手语。
夏如有些无奈,喉咙间发出“哼哼哼”的喘息声,脸上的焦急更甚。
见龚韵海好像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夏如只得抓起龚韵海的手在他手心中写了两个不可见的字:“老爷。”
龚韵海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夏如为什么说不了话,但也猜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的事情,立马就带着夏如去见龚何。
龚何此刻正站在窗前看向窗外那棵长得茂盛非凡的梨树,脸上的沟壑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沧桑。
这颗梨树是他的云儿少时在他的院子里种下的,那时他的云儿还是小小的一个孩子,个子才刚到他腰间。
那日是他的寿辰,云儿偷偷叫府中嬷嬷买来了幼树,趁着他早上去上朝的工夫偷偷在他的院子里种下了这棵梨树,说是要送给他的寿礼。
他还记得他的云儿那时笑得格外灿烂,说等梨树长大后要让他每年都能吃到清甜多汁的大梨。
他后来的每年也确实尝到了爽口香甜的大梨。
龚何抚了抚鬓边的碎乱的白发,梨树上的香梨结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又开始结果了。
只是,他的云儿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龚何苍老的眼角旁集结了一滴泪水滑落了下来。
“咳咳……咳。”
龚何稍稍弯了弯身,抚着胸膛咳嗽了两声。
“父亲。”
门外传来龚韵海的声音。
龚何闻声迅速整理了有些凌乱的面容,转身又恢复到平日里稳重自持的模样。
“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龚韵海带着夏如进来了。
*
谢梓信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也是十分糟心。
每日除了上朝和见同僚时腼着一张脸,其余时间都拉着一张黑脸。
倒不是为谢浑断了一条腿而感到烦躁。
是因为谢悦自从上次从祠堂出来后就日日呕吐,吐的他不得安宁。
府中为谢悦请来的大夫说是谢悦有喜了。
林氏和谢梓信听到这件事后如同晴天霹雳。
前者担心谢悦还未出嫁就有了身孕,以后该怎么嫁人,这后半生该怎么办?
后者担心若是谢悦还未成亲腹中就有了孽种这件事传了出去,别人将怎么看广信侯府,他的面子将往哪搁?
本来谢梓信还想将谢悦嫁给高贵的官家子弟做个妾室,为他的仕途上添些助益,如今看来怕是已经不成了。
谢悦在听到自己腹中怀了那个小厮的孽种反应过激接受不了直接晕了过去。
杨氏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没什么大的反应,这件事总归与她无关,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彩菊院内谢梓信正和林氏闹得不可开交。
谢梓信坚持要让谢悦喝下堕胎药,打掉她腹中的孩子。
而林氏却死死央求谢梓信让谢悦偷偷生下这个孩子再丢出去,大夫说过,若是强行打掉谢悦腹中的孩子,那么谢悦可能终身都不会再有身孕。
一个女人,若是嫁进夫家不能有所出,被夫君厌弃还是小事,府中下人也会瞧不起她,人前身后时时议论,依照她悦儿的性子,光是他们的唾沫星子也会把她的悦儿逼死。
但很显然,谢梓信才不在乎这件事情,比起谢悦,他更在意他的脸面,强行让人将堕胎药给谢悦灌了下去。
谢悦好不容易醒了,又被腹中的疼痛痛的昏了过去。
然而,时浑院的情况也比彩菊院好不了多少。
谢浑自从上次被百川赌坊的人打断腿后就整日卧在床上,大夫来过说他的腿治不了,以后只能拄着拐杖行走了。
因此这几日谢浑的脾气更加古怪,年姨娘每日都要来看他好几次生怕他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
今日也不例外。
砰——。
年姨娘刚一进门就险些被谢浑扔的瓷碗打中,碗中盛放的米饭零零散散洒了一地,瓷碗也顿时碎成瓦片。
床前的木桌也早已被他推翻在地。
桌案用的木料本就一般,不是什么结实的东西,经谢浑这么用力一推,木桌中心已经出现了一条很大的裂缝,几乎快要断成两半。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狼藉。
“你当时为什么要生谢华安那个贱种?”
谢浑抬眼朝门口大发脾气。
他不敢埋怨谢梓信,因此心中的怨念全部都对准了谢华安。
年姨娘也听谢浑说了那天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谢华安不帮谢浑十分不满,因此还派人去了齐王府想着把她叫回来狠狠教训一顿,谁知谢华安直接不回。
她想着若是谢华安再回侯府时非得重重打她一顿不可。
年姨娘没有回答谢浑的话,因为谢华安本来也不是她的女儿。
是谢梓信在谢华安出生时把谢华安丢在她这里,让她对外称作是她的孩子。
谢梓信还特意嘱咐她这件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她虽有些不愿,但谢梓信发话,她也不得不听从。
年姨娘绕开地上的碎瓦走到谢浑床前安抚他道:“等她下次回府的时候,娘一定帮你教训她,让她吃不了兜走,让她跪下给你赔罪,行不?”
话毕后又小心瞧了瞧谢浑的脸色,生怕他会做什么傻事。
谢浑闻言眼睛亮了亮,脸上的阴郁被一抹瘆人的奸笑所代替。
“谢华安下次回府时,娘你将她按在我面前任我处置,我断了一条腿,她也得赔我一条腿才是。”
他脑中闪现出谢华安当时在百川赌坊内见他被别人打的鼻青脸肿却无动于衷的样子,恨不得撕碎了她。
他厌恶谢华安用那种冷漠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他可还记得谢华安从前匍匐在他脚下求他的样子。
谢华安那种低贱的人就该匍匐他面前任他欺打。
“好。”
年姨娘见谢浑脸上的阴沉散去了不少,紧紧提着的心缓缓松了口气。
齐王府中,谢华安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小娘和弟弟已经对她恨之入骨。
不过就算是知道,目前怕也是没空搭理他们。
她都要快被银子逼疯了。
她这几天每天做梦都能梦到她赚了好多好多银子。
可梦醒之后,银子又全都消失不见。
谢华安沉默的将侧脸贴在桌面,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茶杯上的花纹。
食品铺那边她已经从王府中叫了几个婢女前去帮她打理,她将每道菜品的做法都教给了她们,因此也不用她时时操心。
春桃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从用完早膳后就一直盯着面前的茶杯,也不说话。
这茶杯她瞧着没有什么新奇的呀,姑娘怎么能盯这么久?
有了。
谢华安突然眸光一亮,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吓得站在一边的春桃身子抖了抖。
“春桃,收拾收拾,我们出府一趟。”
谢华安浅笑道。
随即俯身在春桃耳边低语了几句。
春桃听后吓了一跳,立马劝阻告诉谢华安她现在身为齐王府的侧妃娘娘,这样做很不好,若是传了出去齐王殿下和贵妃娘娘肯定要生气。
谢华安又何尝不知道春桃所说的,只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什么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
半个时辰后,谢华安已经和春桃到了柳春楼外。
柳春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来这里寻乐的公子们都非富即贵。
谢华安和春桃打扮成了公子模样,只是和其他来寻乐的公子相比,她们俩显得个子稍瘦。
春桃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与紧张。
不过谢华安的化妆技术还是很好的,门口守着的两个人竟然没有认出她们俩来。
谢华安搭着春桃的肩膀仰着头装出进去寻欢作乐的模样,从腰间取了几锭银子丢给了守门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接了银子,面上十分高兴:
“二位公子里面请。”
就这样,谢华安拉着春桃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暗中被陆纤尘派去保护谢华安的万云见谢华安带着春桃进了柳春楼,惊掉了下巴,这位侧妃娘娘的胆子还真是大啊,真是什么地方都敢来。
一点都不怕殿下生气。
思虑再三,万云还是决定折回将谢华安进柳春楼这件事告诉陆纤尘一声。
万一侧妃娘娘在柳春楼出了什么事,殿下可不得撕了他的皮。
柳春楼内到处都是漂亮的姑娘和公子们的说笑声。
一进柳春楼,许多如花似玉的姑娘都上赶着往谢华安和春桃面前扑。
“公子,让奴家来侍奉你可好?”
一个艳美的粉衣女子勾住了春桃的脖颈,很是热情,吓得春桃连忙低下了头。
谢华安见春桃这副模样感觉有些好笑。
“公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红?”
粉衣女子张开手中手帕半遮面打趣道,露出一个娇羞的模样。
谢华安含笑将粉衣女子环住春桃脖颈的手轻轻移开:“美人勿怪,他呀,第一次来,有些不适应。”
说完谢华安又从腰间掏出一块银绽送到红衣女子手上:“美人是否可以带我们去见下鸨母?”
春桃见谢华安如此娴熟的和青楼姑娘交流,一时之间有些惊讶。
姑娘不是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来青楼吗?
怎么看着这么……熟练?
粉衣女子见谢华安容貌生的好看,手中又得了银子,心中也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二位公子跟我来吧。”
粉衣女子将谢华安和春桃带到了二楼的一个长廊,鸨母正在教导着新来妓女如何讨好客人。
“妈妈,这二位公子要找你嘞。”
粉衣女子指了指身后的二人。
鸨母闻声望去,看见了站在红衣女子身后的谢华安和春桃,立即露出一张笑脸上前迎接:
“二位公子找我是想要让哪位姑娘侍奉啊?”
谢华安又从腰间掏出一块银绽递给鸨母浅笑道:“不知是否能借一步说话。”
鸨母见谢华安出手阔绰,同意了谢华安的请求。
“可以,二位公子跟我来吧。”
鸨母吩咐完身后的妓女们将她们刚刚学过东西自行练几遍之后,就带着谢华安和春桃进了长廊转角处的屋子。
“二位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呢?”
鸨母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谢华安和春桃二人。
谢华安从袖口中拿出一块手帕用茶水将它沾湿,擦去了脸上的男子妆。
“你是女子?”
鸨母有些惊讶。
“我是来送礼给妈妈的。”
谢华安挑眉笑道。
“哦?”鸨母扬了扬手中的团扇,上扬尾调。
“姑娘带来什么礼呢?”
“我。”
谢华安笑道。
顿时,鸨母的脸色黑了下来,觉得她被谢华安戏耍了,有些生气。
“妈妈莫气。”
谢华安含笑向鸨母走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鸨母听完谢华安的话后,又重新打量着谢华安。
不得不说,谢华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好,那我就看姑娘的本事了。”
鸨母答应了谢华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