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娘娘。”
沈闻舟摸了摸耳朵,脸色有些赧然,十分尴尬的向谢华安打了个招呼。
他心中对陆纤尘的埋怨达到顶点。
都怪殿下,他天天帮着殿下办事,殿下竟然也没和齐王府的人发个话让他们偷偷给他放个行,哪怕是个侧门也行啊,害得他每次来齐王府都要翻墙进来,这次倒好,直接跟人撞了个正着。
明明他是殿下的左膀右臂,现在搞得他像个贼一样。
谢华安听到沈闻舟叫她“侧妃娘娘”时还有些恍然,随后又反应过来春桃说上次她在拂月楼喝醉了是陆纤尘前去把她接回来的,想必沈闻舟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沈公子。”谢华安对沈闻舟翻墙进齐王府感到有些奇怪,但隐隐也猜到了什么,故意走上前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浅笑道:
“沈公子冒着私闯王府的罪名翻墙进齐王府,可是这齐王府中有着让沈公子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佳人,又或者是这齐王府中藏着什么让沈公子十分喜爱的宝物?”
“华安姑娘说……笑。”沈闻舟捏了捏耳朵,目光看向院墙,错开谢华安炙热的视线。
“那你就是来见齐王殿下的。”谢华安语调微微上扬,嘴角处微微勾起的弧度已经消失不见。
话语中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沈闻舟暗中帮陆纤尘办事除了万云他们几个,没有人知道。
他见谢华安已经猜到了,而且就和他和谢华安这几次的见面来说,他觉得谢华安是一个心思坦荡之人,不会去害陆纤尘,就没有再骗她。
“是”
“果然。”
谢华安见沈闻舟承认心中却是更生气了,以为他一早就是陆纤尘派来试探她的,自己和他说的那些话想必都早就传到陆纤尘的耳里去了,这些天陆纤尘怕是像看笑话一样看她,枉她还真的把他当做了朋友。
沈闻舟见谢华安脸色沉了沉,猜到她可能误解了自己,连忙摆手解释:“华安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华安姑娘结为朋友的,绝对和殿下没有半点关系,我一开始也确实不知道华安姑娘的身份,还是上次在拂月楼听华安姑娘醉酒后说家在齐王府这才猜到华安姑娘是齐王府的侧妃娘娘。”
“真的?”
“真的。”
谢华安见沈闻舟神色真诚,不像说谎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和他计较,知道他来找陆纤尘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就放他去见了陆纤尘。
沈闻舟来了齐王府多次,对齐王府路线熟悉的就像自家府邸一样,很顺利的就绕开了府中下人溜进了凌轩阁。
屋内,陆纤尘正披着外衣斜坐在紫檀木榻,手中执起一枚黑子对着面前的棋盘落了下去。
沈闻舟推开门一看到陆纤尘就像是找到了抱怨对象,撇着个嘴说个不停:“殿下,都怪你不吩咐王府的人给我放行,每次我来都要翻墙进来,一路躲着府中下人,生怕被人发现被当做贼抓起来了。”
“你替我办事这件事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陆纤尘淡淡的应了声。
“可是我刚刚爬墙进来与侧妃娘娘撞了个正着,她已经猜到我是殿下的人了。”
沈闻舟道。
陆纤尘十分淡定的“哦”了一声。
自从陆纤尘知道谢华安与沈闻舟认识后,他就知道谢华安迟早会知道沈闻舟是他的人,虽然比他预想的要早,但也没什么较大的反应。
“殿下也愿意相信侧妃娘娘?”
沈闻舟看向陆纤尘。
“她现在效忠的人是我。”
陆纤尘强调。
“哦。”
沈闻舟轻轻用手指划了划脸,显然并不认同陆纤尘的这个解释,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殿下这次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话入正轨,十分熟稔的端起屋中小案上的栗子糕在陆纤尘对面坐了下来。
“叶松已经将凌庆浩带回来了,陆云铭的人应该也已经发现凌庆浩不见了,我们的动作要快点。”
陆纤尘拿起木案边角的小白瓶,手指轻轻叩击瓶身。
“这是龚诗云当时所中之毒。”
陆纤尘说完又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份证词平放在了桌案上,正是夏如亲手所写的那份。
“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尽快把这两样东西交到龚何手上。”
“好。”
沈闻舟吞了一块栗子糕后,立马将毒药瓶和证词收好,点了点头。
陆纤尘又从棋盒中捡了一颗黑子下到了棋盘中间的位置,黑子与棋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至此,棋局胜负已分。
白子已经全部被黑子包围,无转圜余地。
很明显,这一局黑子胜了。
这盘棋是陆纤尘十三岁时与陆云铭对弈的那局棋,黑子是陆纤尘,白子是陆云铭。
这盘棋也是他们俩最后对弈的一场棋局。
自此以后,陆云铭就再也没找陆纤尘切磋过棋艺。
陆纤尘好整以暇地看着棋盘上的白子,片刻之后,将它们一颗一颗拣回了棋盒。
他的这位皇兄啊,一心只想着如何胜过别人,又怎么能下的出好棋呢?
心气不稳,成不了大事。
陆纤尘能感觉到龚诗云被毒杀这背后隐藏着他这位皇兄不小的秘密。
冒着与太尉府决裂的风险去杀龚诗云,陆云铭这背后的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不急,他迟早就会把它们都挖掘出来。
*
沈闻舟动作很快,不到一天时间,毒药瓶和夏如的证词就已经送进了太尉府中。
龚何这日从外头办完公务回府后,突然就发现他的书架上左边多了一个素布包袱。
龚何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唤来门口小厮询问是否有人进了他的卧房,小厮摇头回答没有。
龚何听后脸色微变,冷哼一声,知晓定是有外人偷偷潜进了太尉府,特意将包袱里的东西给他送过来。
太尉府守卫森严,一般人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在太尉府内来去自如,这背后之人怕也是不简单。
想到这里,龚何有些警惕的拆开了包袱。
待他看完包袱里证词上写的内容后脸色急剧下沉,一时之间有些怔然,神情悲痛。
证词上的字迹和他的云儿的字迹有些相像。
夏如是龚诗云的贴身丫鬟,从小跟着龚诗云也习的一些字,因此她的字迹和龚诗云有些相似,龚何也是知道的。
这证词无疑是夏如亲笔所写,做不得假。
龚何目光又移向毒药瓶上贴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瓶中毒药的功能效用以及被人服用后的症状。
龚诗云病逝前的病状与这纸条上面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龚何神情凝重的看向面前这不知何人送来的两样东西,喉咙像是被刀刃刺穿一样难受,一向稳重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悲愤之色,险些没喘过气来。
陆云铭和他说他的云儿是病逝的。
可夏如写的证词上却说他的云儿是中毒而亡,是陆云铭下毒毒死了他的云儿。
龚何显然更相信后者。
虽然夏如之前也说云儿是病故,但龚何能肯定这证词上所写的才是真的。
当初他不是没觉得云儿的死有些蹊跷,只是派去查探的人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当时陆云铭和云儿感情还十分好,云儿病后,陆云铭也伤心不已,那几日陆云铭日日夜夜四处奔波寻医给云儿看病,因此他没有怀疑到陆云铭头上。
毕竟陆云铭也没有理由杀他的云儿。
所以他也只得接受了云儿病逝而亡的这个事实。
他只有云儿这一个女儿,云儿母亲又早逝,因此自小就对这唯一的女儿格外疼爱,他见陆云铭是个可靠之人才把他的云儿安心托付给陆云铭,可却没想到这陆云铭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云儿病故后不久,陆云铭就另娶新妃,他当时心中也对陆云铭十分不满,但他知道陆云铭是储君,嘉明帝不会允许太子妃之位空缺太久,因此也只得把气埋在心里,没有说什么。
可现在陆云铭杀了他的云儿,他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龚何喊来门外小厮,让他去太子府传个话,意思也很简单就是让夏如回太尉府一趟。
陆云铭这几日仍在禁足期中,嘉明帝还没发话解除他的禁足。
陆云铭除了在面对姜卿的时候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其余时间都沉着一张脸。
一时之间,太子府死寂沉沉,府中下人大气不敢出。
别看他们的太子殿下在外面对人亲和宽容,他们心中清楚,他们主子心情不佳的时候,谁若是触碰了他的霉头,少不了一顿重罚。
不过府中下人不知道的是,陆云铭的书房内,正有人就心惊胆战的低头跪地向陆云铭请罪,腿部的剧烈颤抖已经暴露了他们此时内心的恐惧。
“你们是说,凌庆浩不见了?”陆云铭将手上的衣袍随手挂在身后的椅背上,微微俯身,冷着眼看向地上跪着的的两个黑衣人。
这两人是他派去暗中看着凌庆浩的。
“属下知罪。”
两个黑衣人把头埋的极低,连忙请罪。
头上传来冷厉的话语让他们感觉背上覆了一层薄冰。
明明是热不可耐的夏日,他们却感觉身上却冷的要死,快要被冰封。
突然,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响起:“殿下,太尉府刚刚来人说要让夏如回太尉府一趟。”
闻言,陆云铭本来就沉着的脸沉了又沉。
他起身回到主位上,靴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如洪水猛兽般似是要把人吞没。
面前的两个黑衣人仍是低头跪着,谁也不敢发出声音,两个人都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压得格外的低。
陆云铭向门旁守着的允离使了个“杀”的眼神。
刹时,允离手中的剑锋出鞘,“嗖嗖”两声,还未等地上的两个黑衣人转身反应,二人直直的就倒了下去,没了生气,地面被鲜红的血迹染污。
允离从腰间掏出一块黑布擦了擦剑光上的血迹,擦净后又迅速将它收回剑鞘。
“看来,夏如不能留了。”
陆云铭吩咐允离。
“传话回太尉府,就说夏如半月前偷了太子妃玉镯后就不知去向。”
陆云铭神色复杂,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回话龚何肯定会起疑,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夏如回太尉府。
他原本以为他这件事处理的极干净,夏如又逃不了他的掌控,因而割了夏如的舌头后才没有将她赶尽杀绝,若是杀了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像是在遮掩什么似的。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了,凌庆浩不见了,太尉府又这时传话召夏如回去,这件事肯定与凌庆浩失踪这一事脱不了干系,或许是龚何已经知道什么了。
虽然夏如面上也十分乖顺,听从他吩咐,可陆云铭始终相信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但他不知道的是,夏如识字,早已经将他让她毒杀龚诗云的事情传了出去。
允离听到陆云铭吩咐后俯身颔首后就立即去办了。
可事情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找遍了太子府上下,也没有发现夏如的身影。
听府中婢子说从上午开始就没有看见夏如的身影。
允离顿感不妙,立刻就又折回向陆云铭汇报。
陆云铭听到允离说夏如不见之后脸上神情明显慌乱了不少,紧握杯盏的右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力道。
“哐当”一声,陆云铭手中的杯盏已成碎瓦,一片一片砸落地面发出“叮当”的响声,碎成了更小的瓦片与瓷屑。
他指尖上的血珠与手心处的血红汇在一起从手上慢慢滑落,浸红了桌案上的宣纸。
“殿下,你的手……。”
允离眼神微变,有些担心。
“看来,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陆云铭眼睛紧眯,一点也不在意他那被碎瓦割伤的手。
先是凌庆浩失踪,现在夏如也不见了,怕是有人已经知道龚诗云是被他毒杀的,想把这件事告诉龚何,离间他们的关系。
不用猜陆云铭也知道,这个人不是豫王就是陆纤尘。
果然,他们早就已经暗中觊觎自己太子之位。
龚何手中掌握着兵权,嘉明帝也对他很是信赖,陆云铭也是看重了这两点才费尽心思娶了龚诗云。
有了龚何的支持,他登上那个位子的成算更大。
可若是龚何知晓龚诗云是被他所杀,怕是会给他增添不少麻烦。
他如今还在禁足中,这局势对他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