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若薇感觉天旋地转。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什么时候?”陈舟上前一步,声音紧绷。
“一个小时前。”钱向东看了看手表,那张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
“王科长最后一次汇报是下午三点十分,说目标在住处附近的胡同里转悠,行为反常,似乎在等什么人。我们指示他保持距离,静观其变。”
“然后呢?”
“然后例行联络中断了。”钱向东顿了顿,“我们派了两组应急小队去现场,发现了王科长的汽车和通讯设备,车钥匙还在上面。但是人…消失了。”
庄若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想起昆仑天坑下那些被扭曲、重塑的尸体,
想起风陵渡验尸报告里那触目惊心的“结构性崩溃”,还有刚才在隔离室里,那个“十翼”成员身上簌簌落下的、闪着微光的粉末。
“现场…有没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种…粉末?”
钱向东沉默了两秒,缓缓点头:“有。在胡同的泥土里发现了一些残留。很少,但我们的技术员确认了,是'活器'能量反应的痕迹。”
庄若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那些粉末,意味着瘸腿李很可能目睹了,甚至直接接触了那种超越认知的恐怖。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如冰川般的决绝。
“他们想要什么?”
“你。”钱向东的回答直接而残酷,没有丝毫的婉转,“准确地说,是你手里的镇邪炉,以及你这个人。”
“那就给他们。”庄若薇毫不犹豫地举起怀中抱着的青铜香炉,“约个地方,我去换人。”
“胡闹!”钱向东厉声喝道,“你以为这是在鬼市上做买卖?”
“不行。”陈舟也同时开口,他拦在庄若薇面前,“这是明显的陷阱。他们抓李建国,就是为了引你出去。”
“你死了,'井'就会失控。”钱向东盯着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到时候不只是李建国,整个西北,甚至更大范围的区域都会被卷入灾难。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庄若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坐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安全措施'把瘸腿李的骨灰送回来?他是因我而起的!”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黑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仿佛是某种命运的宣告。所有人都愣住了。钱向东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拿起话筒。
“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温和、斯文,带着京片子特有的韵味,却令人毛骨悚然:“钱师傅,久仰大名。鄙人姓文,'文叔'。”
钱向东的手指瞬间收紧,关节发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爱好收藏的人罢了。”文叔轻笑,“我最近收藏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你们那位训练有素的王科长,还有那个…瘸子。”
庄若薇一把抢过话筒,声音冷得像冰:“李建国在哪?”
“哦?是庄小姐。”对方似乎很高兴,“终于等到你了。你的朋友很好,还活着,暂时。我们'十翼',从来不对无用之人下手。”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日落之前,带着那尊小炉子,到琉璃厂的'古韵斋'来。记住,一个人来。如果我看到第二只'耳朵',或者天黑之前你没到…”他没有说下去。
“如果我不去呢?”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带着痛苦的喘息:“丫头…不要…来…他们…是…怪物…”
“李哥!”庄若薇对着话筒喊道,心如刀绞。
但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只余下一阵忙音。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钱向东缓缓放下话筒,脸上的表情比死人还难看。他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古韵斋。”庄若薇重复着这个地名,“就是你们怀疑的'十翼'在京城的据点?”
钱向东点点头:“琉璃厂最老的古玩店之一,背景深厚。我们监视了三个月,但他们行事滴水不漏,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
“现在有了。”庄若薇紧紧抱住镇邪炉,炉壁的微凉透过衣料传来,“我去。”
“你这是送死!”陈舟走到她面前,试图让她冷静,“他们既然敢暴露据点,就说明里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知道。”庄若薇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瘸腿李因为我而死。他是我的人。”
她转向钱向东,不再请求,而是下令:“给我准备一辆车。”
钱向东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似乎在权衡着“一个炉子和调律师”与“一座城市的安危”孰轻孰重。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同样艰难。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我有个条件。”
“说。”
“带上这个。”钱向东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盒子,递给她,
“这是军用级的紧急信标。只要按下开关,我们布置在周围的行动队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庄若薇接过盒子,掂了掂。很轻,但能感觉到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她知道,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还有呢?”她太了解钱向东了。
“你不能死。”钱向东的话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是第一位的。如果你判断局势不可挽回…”
“李建国呢?”庄若薇打断他。
钱向东沉默了。
庄若薇明白了,她的命,或者说她作为“调律师”的价值,比瘸腿李重得多。这就是现实,冰冷而残酷。
“我明白了。”她将信标放进随身的布包里,“现在,给我车钥匙。”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陈舟突然开口:“我跟你去。”
庄若薇停下脚步:“你没听见?他们说一个人。”
“我不会露面。”陈舟说,语气坚定,“我在古韵斋外面接应。一旦你发出信号,或者超过约定时间,我立刻带人冲进去。”
庄若薇看着他。在这个充满猜忌和利用的地方,陈舟的举动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为什么?”她问,“为什么要冒这个险?这违反纪律。”
陈舟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后门,一辆灰色的北京吉普。油箱是满的。”
庄若薇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冷刺痛了掌心。她知道,一旦踏出这道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等等。”钱向东在她身后突然叫住她。
庄若薇回头。
“古韵斋的老板,那个'文叔',真名叫文书仁。”钱向东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久远的往事,“根据我们刚调阅的档案,他年轻时…曾是你爷爷庄怀山的学徒。”
庄若薇瞳孔骤缩。
“他可能…认识你。”钱向东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