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疼痛似乎又开始蔓延,顺着手臂爬向太阳穴,让她不得不微微偏头靠在门框上,“抱歉……”
沈慕言这才像是回过神,蛋糕盒“咚”地撞在楼道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目光扫过她渗血的指尖,又猛地移开。
然后视线又落在地毯上的血脚印里,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气音,听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你...”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平时在谈判桌上能把对手逼到死角的伶牙俐齿,此刻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
宋霜霜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血渍已经半干,变成难看的深褐色。
“遇到点事。”
她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沈慕言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宋霜霜,这叫没什么大事?”
他的目光终于敢落在她脸上,却带着一种混杂着惊惧和审视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评估什么。
宋霜霜的心莫名一沉。
果然,他那单纯的世界,不是她应该呆的地方。
“沈总别担心,”她直起身,拉开门让开位置,“您要不要先进来坐会儿?”
沈慕言站在原地没动。
楼道的风从安全通道灌进来,吹动他的额发,也吹散了他身上惯有的香水味,露出某种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的视线在她滴血的指尖转了两圈,突然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
“我让司机先把行李运到机场寄存。”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语气恢复了商人的冷静,却带着刻意保持的距离。
“飞机我马上改签,你...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再说。”
宋霜霜靠在门框上的力道加重了些,伤口的疼痛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她看着沈慕言低头打电话的侧脸,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很紧。
“不用了。”
她打断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凉意,“今晚我可能赶不上飞机了。”
沈慕言挂电话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
宋霜霜站直身体,血珠顺着指尖滴在楼道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您的时间宝贵。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不用等我。”
她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笑浅了很多。
“霜霜...”
沈慕言终于叫了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某种试图挽回的意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沈总是什么意思。”
宋霜霜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
“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同行,传出去对沈总的声誉不好。”
她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门框在她背后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恰好落在沈慕言脚边,像道无形的界限。
“蛋糕您拿回去吧,”她看着那个被捏扁的盒子,“黑松露慕斯,沾了血就不好吃了。”
沈慕言的手猛地攥紧,蛋糕盒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怕血,只是看到那道伤口时,突然想起父亲当年倒在手术室门口的样子。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防盗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宋霜霜听到自己心脏沉下去的声音。
就像小时候不小心摔碎了最喜欢的玻璃杯,明明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沈慕言站在黑暗里,手里还提着那个变形的蛋糕盒。
他想起宋霜霜刚才的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再也没有昨日的害羞和慌乱。
门内,宋霜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血珠落在地毯上,晕开越来越大的痕迹。
她抬手按住还在渗血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疼,而是突然想起沈慕言说过,他最讨厌失控的场面。
原来在他眼里,她此刻的样子,和那些失控的、需要被处理掉的麻烦,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到门外渐渐离去的脚步声,宋霜霜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慢慢站起身,踩着自己的血脚印走向浴室,镜子里的女人满身狼藉。
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果绝。
水流哗哗地响,冲刷着皮肤上的血污,也冲散了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
宋霜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本就不该奢求太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冷水浇在身上时,心底某个角落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冷得发疼。
……
过了好一会儿,宋霜霜整理我自己的身体和心情。
裹着浴袍走了出去。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顿了顿。
铃声响到第三遍时,她伸手按了静音。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刚好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
凌晨四点,宋霜霜换了身干净的米白色连衣裙,拿起包准备出门。
经过玄关时,瞥见鞋柜上那瓶他推荐的柑橘味香薰,她顿了顿,转身将它收进了储藏柜。
电梯在一楼停下,门打开的瞬间,她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的沈慕言。
他还是穿着那身烟灰色西装,只是领带松了些,眼底带着红血丝,手里提着的蛋糕盒边角有些磨损。
宋霜霜目不斜视地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经过他身边时,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脚步未停。
“你的手...”
沈慕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伸手想拦她,却在看到她眼神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谢谢关心,不碍事。”
宋霜霜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
走到单元门口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那天说的那家日料店,我订了位置。”
宋霜霜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按了门禁:“抱歉,最近应该没时间。”
阳光渐渐穿透云层,洒在她身上。
宋霜霜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手腕上那道昨天还清晰可见的划痕,此刻已经被创可贴遮住。
她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地址时,嘴角微微上扬。
有些萍水相逢,注定只是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看过了,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