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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风卷着枯叶,在红星服装厂的院子里打着旋。沈星晚正和王师傅核对“暖福”系列秋冬新款的刺绣花样,指尖拂过棉袄领口那圈用银线绣的云纹——这是王师傅根据老人脖颈怕冷的特点新设计的保暖领,针脚细密得连放大镜下都找不出瑕疵。突然,传达室的老张头举着个牛皮纸信封跑进来,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辆旧自行车的铃铛,老远就喊:“沈厂长!法院的传票!县法院的人送来的!”

沈星晚的心猛地一沉,接过信封的指尖瞬间冰凉。信封上印着“县人民法院”的红色字样,封口处盖着鲜红的公章,沉甸甸的像块石头。她拆开信封,里面的传票上“原告:赵凯”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赵凯竟然反告她抄袭!

“反告咱们抄袭?”陆战锋刚从车间检查完新到的锁边机,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机油,看到传票上的内容,他的拳头“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缝纫机上,震得上面的线轴都掉了下来。额角的疤痕在日光灯下泛着青,眼神冷得像结了冰,“他盗用咱们的设计开厂,现在倒打一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师傅拄着拐杖凑过来看,藏蓝色的斜襟棉袄上沾着线头,老人的手抖得厉害,顶针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挨千刀的赵凯!用咱们的半朵梅花设计卖假货还不够,现在还敢诬告?我这就去县里找他理论,看他还有没有脸见人!”老人说着就要往外走,被沈星晚一把拉住。

“王师傅,别冲动。”沈星晚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握着传票的手却异常坚定,“他既然敢告,肯定是做足了准备。咱们现在去找他,只会让他看笑话。”她快速浏览传票内容,目光停在“诉讼请求”一栏,“他说咱们的梅花旗袍改良款抄袭了他的‘原创设计’,要求咱们停止生产、公开道歉,还要赔偿他五万元损失!”

“五万元?他怎么不去抢!”小花抱着刚整理好的设计稿跑进来,辫梢的红绳因为着急缠在了一起,“我刚去邮局寄样品,听到有人说赵凯拿着一堆设计稿在县百货公司门口炫耀,说您是‘女骗子’,偷了他的心血!”她把设计稿往桌上一放,纸页散落开来,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这些都是咱们的设计记录,从去年春天开始改了八版,怎么可能是抄他的!”

车间里的工人很快都知道了消息,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围过来。缝纫工们看着墙上挂着的梅花旗袍样品,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这明明是林小梅当初设计的款式,后来王师傅又改了刺绣,怎么成他的原创了?”

“赵凯那德性,能画出这么精细的花样?我才不信!”

“法院会信他的鬼话吗?咱们的设计稿可比他的早多了!”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站上高凳让大家安静:“各位叔伯兄弟、姐妹们,赵凯诬告咱们抄袭,就是想搞垮红星厂。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清白!”她指着墙角的铁皮柜,“里面锁着从建厂到现在的所有设计草图和打版记录,最早的梅花旗袍设计稿是前年冬天画的,比他的新星服装厂成立早了整整一年!”

陆战锋立刻找来钥匙打开铁皮柜,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几本设计册,封面用红笔标着年份。他翻到前年冬天的册子,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大家看,这是最早的梅花旗袍草图,上面有王师傅的签名和日期——1986年12月18日。赵凯的厂子今年春天才开,怎么可能是他原创?”

就在这时,法院的工作人员带着赵凯的代理律师来了。律师穿着件灰色西装,袖口沾着点墨迹,态度傲慢地拿出一叠文件:“沈厂长,这是我方当事人赵凯先生提交的设计手稿,从构思到成品共有十五版,每版都有日期记录,最早的一版是1986年10月,比你们声称的早了两个月。”他把手稿推到沈星晚面前,“如果你们拿不出更早的证据,恐怕就得承担法律责任。”

沈星晚拿起手稿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涌。这些手稿的纸张看着泛黄,却透着股新纸的僵硬,墨迹分布均匀得不像自然书写,尤其是“1986年10月”的日期,笔锋生硬得像是后来补上去的。但最让她心惊的是图案——赵凯的手稿竟然和林小梅当初的设计稿几乎一模一样,连花瓣的弧度、刺绣的针脚标注都分毫不差,只是签名换成了赵凯的名字。

“这是伪造的!”王师傅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拐杖指着手稿上的刺绣技法说明,“这‘虚实乱针法’是我去年才教给小梅的,赵凯怎么可能前年就知道?他连平针和乱针都分不清,还敢在这儿装设计师!”老人抓起自己的刺绣记录本,翻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是我教小梅时的笔记,日期清清楚楚写着1987年3月,比他的手稿晚了五个月,他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这种技法?”

律师却冷笑一声:“王师傅年纪大了,记错日期也正常。我方手稿有多位‘证人’签字证明,足以证明原创性。倒是你们,声称有更早的设计稿,现在能拿出来吗?”

陆战锋立刻去翻铁皮柜里的册子,翻到1986年冬天那本时,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记录着最早梅花旗袍设计的那几页,竟然被人硬生生撕走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茬,像咧开的伤口在嘲笑着他们。

“怎么会这样?”小花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颤抖地抚过残缺的纸页,“我上个月整理的时候还在的!当时我还跟星晚姐说这几页纸快磨破了,要小心保存……”

“肯定是内鬼干的!”李师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满是愤怒,“上次商业间谍事件后,咱们加强了仓库管理,除了咱们几个核心人员,只有……只有前阵子辞职的仓库管理员有钥匙!他临走前还说要去新星服装厂找工作,肯定是他偷了手稿给赵凯,还撕了咱们的证据!”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工人的议论声消失了,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赵凯的律师得意地整理着文件:“沈厂长,没有更早的设计记录,你们的辩解就站不住脚。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和解,免得闹到法庭上难堪。”

沈星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看着残缺的设计册,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旧仓库跑:“我还有备份!去年春天搬新厂房时,我怕原件磨损,把重要的设计稿都用复写纸描了一份,藏在旧仓库的木箱里了!”

陆战锋立刻跟上,军绿色的身影在前面开路,撞开仓库门上的旧锁。仓库里积着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能看到漂浮的尘埃。沈星晚爬上堆着旧布料的货架,在最顶层的木箱里翻找,手指被木板划破也没察觉。

“找到了!”她抱着个褪色的蓝布包爬下来,布包上还印着“红星缝纫社”的旧字样——这是建厂前的名字。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放着一叠用复写纸描的设计稿,纸张泛着淡淡的蓝痕,边缘有些磨损,但上面的梅花图案清晰可见。

然而,当她翻到关键的早期设计时,心又沉了下去——复写稿对应的那几页,同样被人撕走了,只剩下后半部分的修改记录。

“他竟然连备份都想到了……”沈星晚的声音带着绝望,手里的复写稿散落一地,蓝痕在灰尘中显得格外刺眼。陆战锋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灰心,肯定还有其他证据。想想看,除了设计稿,还有什么能证明时间?”

“打版记录!”李师傅突然喊道,“我记得最早的梅花旗袍打版时,因为领口弧度不对,废了五块样板,那些废样板我舍不得扔,都堆在仓库角落了!样板上有日期戳!”

大家立刻在仓库角落翻找,终于在一堆旧纸箱下找到了那些废样板。泛黄的硬纸板上,用红漆印着“1986.12.25”的日期,上面还留着用粉笔画的修改痕迹,领口处的弧线歪歪扭扭,正是早期修改时的样子。

“这就是证据!”沈星晚拿起一块样板,激动得指尖发颤,“样板上的日期比赵凯的手稿早了两个月,而且这些废样板只有咱们厂有,他根本仿造不出来!”

王师傅看着样板上的红漆日期,突然一拍大腿:“还有!第一次试做的样衣我留着呢!在我家衣柜最下面的箱子里,上面绣了半朵梅花,针脚还是我教小梅时的样子,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老人说着就要回家取,被陆战锋拦住。

“我去取,您年纪大了别跑。”陆战锋接过王师傅递来的钥匙,军绿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跑出仓库。沈星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总能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她,护着这个厂子。

赵凯的律师看着那些废样板,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撑着说:“几块旧纸板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后来补印的日期?”他收拾好文件,“开庭时咱们法庭上见,希望你们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不然……”

“不然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沈星晚打断他,眼神冷得像冰,“你回去告诉赵凯,诬告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等我们胜诉了,不仅要告他抄袭,还要告他伪造证据、商业诽谤,让他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律师被她的气势震慑,悻悻地走了。工人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纷纷围上来安慰沈星晚。小花捡起地上的复写稿,突然“咦”了一声:“星晚姐,你看这被撕掉的纸页背面,好像有字!”

沈星晚凑过去一看,果然在残留的纸茬背面,隐约能看到淡蓝色的复写痕迹,像是某种表格的边缘。她立刻找来放大镜,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梅花旗袍面料采购单:桑蚕丝五米,藏青底色……日期:1986年12月20日……”

“是布料采购单!”李师傅的眼睛亮了起来,“复写纸描设计稿时,背面垫着采购单,所以留下了痕迹!这张采购单肯定在财务的凭证册里,上面有供应商的盖章和日期,比样板还能证明时间!”

夕阳的余晖透过仓库的高窗洒进来,给散落的设计稿和废样板镀上了一层金边。沈星晚看着那些残缺却珍贵的证据,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陆战锋拿着王师傅保存的样衣跑回来,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尘土,样衣的领口果然绣着半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针脚虽然生涩,却透着熟悉的灵气。

“你看,这是小梅最初的刺绣,后来她才越绣越好。”沈星晚轻抚着样衣上的梅花,眼眶有些发热,“赵凯的假手稿上绣法那么熟练,一看就是照着咱们后来的款式仿的,根本不是什么原创。”

陆战锋把样衣小心翼翼地叠好,握住她的手:“别担心,开庭那天我陪你去。咱们有样板、有样衣、有采购单,还有王师傅和工人们的证词,一定能胜诉。”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因为抓握样板被划了道小口子,“明天我就带你去县城医院包扎,可不能留疤。”

沈星晚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阳光的味道,突然笑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远处传来车间收工的铃声,清脆的响声在秋日的傍晚里格外动听。她知道,这场专利纠纷的硬仗才刚刚开始,但只要他们团结一心,拿着实打实的证据,就一定能戳穿赵凯的谎言,还红星厂一个清白。

仓库里的灰尘在夕阳中跳舞,旧样板和样衣安静地躺在桌上,像无声的证人,见证着这场正义与卑劣的较量。沈星晚握紧陆战锋的手,心里充满了力量——不管赵凯耍多少花招,她都不会退缩,因为她身后有一群信得过的伙伴,有一份经得起考验的事业,还有一个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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