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闻声抬头,目光精准地穿越嘈杂的人群,落在了拿着调料碗、有些无措的缓缓身上。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只是对着她,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对面的客户身上。
反倒是那位女士,顺着程宇的目光看到了缓缓,脸上露出友善而好奇的微笑,也对着她微微颔首。
缓缓的脸颊瞬间更红了,像是被火锅的热气熏的,也像是被他那平静的一瞥看的。她慌忙低下头,匆匆拿好调料,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看到没看到没?他看你了!”符茯凑过来,兴奋地压低声音,“虽然还是那副死样子,但眼神绝对有内容!而且他居然在这种地方谈工作?啧啧,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别胡说……”缓缓小声反驳,夹起一片滚烫的牛肉塞进嘴里,试图用辛辣掩盖心慌。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再次瞟向那个卡座。他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滑动着,侧脸沉静。窗外的霓虹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一顿火锅吃得缓缓心不在焉。直到她们结账离开,程宇那边的谈话似乎还未结束。缓缓跟着大家走出店门,初冬夜晚的寒风迎面扑来,让她打了个哆嗦。
“缓缓!”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缓缓脚步一顿,心猛地提起。她转过身,看到程宇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站在几步之外。那位女客户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他一个人。他手里拿着大衣,并未穿上,深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他肩宽腿长。
“程……程宇?”缓缓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程宇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垂眸看着她,目光在她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鼻尖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做了一个让缓缓和旁边看戏的符茯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硬地,将自己臂弯里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深色羊绒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缓缓单薄的肩膀上!
带着雪松气息的、厚重温暖的暖意瞬间包裹住了她,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缓缓彻底懵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忘记了反应。
程宇似乎也对自己这个举动有些意外和不自在。他避开她震惊的目光,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声音低沉而短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穿上。外面冷。”说完,不等缓缓有任何回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车子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他上次在宿舍楼下的“英雄救美”。
只留下缓缓呆立在火锅店门口,肩上披着他宽大温暖的男士大衣,鼻尖萦绕着他清冽又独特的气息,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符茯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地猛拍缓缓的肩膀:“卧槽!卧槽!卧槽!披衣服!程宇给你披衣服!还让你‘穿上!外面冷!’我的妈呀!这什么绝世闷骚纯情霸总行为!缓缓!他绝对栽了!栽得死死的!”
缓缓被拍得一个趔趄,却依旧回不过神。肩上沉甸甸的、带着他体温的大衣,像一团火,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烫着她的心。那霸道又别扭的关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瞬间击溃了她所有试图筑起的心理防线。
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吹乱了她的头发,却再也吹不散那包裹着她的、属于程宇的暖意和……让她心跳失序的悸动。
寒风卷着初冬的凛冽,呼啸着穿过校门外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扑到人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徐缓缓却感觉不到冷。
肩上那件深色羊绒大衣沉甸甸的,像一座温暖的山峦,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和男性荷尔蒙的独特气息,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霸道地驱散了周遭的冰冷,只留下一种近乎灼烫的暖意,从皮肤表层直直熨帖到心尖,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悸动。
他……就这么走了?
像上次在宿舍楼下一样,用最不容置疑的姿态介入她的困境(寒冷),留下最直接的“解决方式”(他的大衣),然后,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连一个解释或眼神都吝啬给予。
符茯在旁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抓着缓缓的胳膊使劲摇晃:“我的祖宗!你傻了啊!披衣服!程宇!程大总裁!给你披衣服!还让你穿上!我的天!这什么偶像剧情节!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在这里谈生意!故意等你出来!故意给你披衣服!这占有欲!这闷骚!啊啊啊我死了!”
缓缓被她晃得回神,脸颊滚烫,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肩上的大衣,那柔软的、带着他体温的触感,真实得让她指尖都在发颤。
“别……别晃了……”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巨大的混乱,“我……我脑子有点乱……”
“乱什么乱!这就是铁证如山!”符茯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探照灯,“赶紧的!打电话!发信息!问他什么意思!趁热打铁!”
打电话?发信息?问他?
问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像一阵无法预测的风暴,突然出现,强势地改变她的世界,又瞬间消失,留下满地狼藉和一颗无所适从的心?问他那句“穿上,外面冷”,到底藏着几分真心,几分习惯性的“负责”?
缓缓看着远处早已消失不见的车尾灯方向,只觉得肩上的大衣重逾千斤。她做不到。那份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患得患失,在他这种霸道又疏离的“关心”面前,反而更加汹涌地翻腾起来。
“我……我先回去了。”她裹紧大衣,像只受惊的兔子,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序、头脑混乱的地方,躲回自己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