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吃药,还有护理也很关键。”
周逸尘放下笔,继续叮嘱。
“让孩子多喝水,屋里要通风,但不能让他再着凉。还有,让他家人多给孩子拍拍背,从下往上,轻轻地拍,这样能帮他把肺里的痰给拍出来。”
这些都是最实用,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高秀兰听得连连点头,把每一句都牢牢记在心里。
“师父,我记下了。”
周逸尘看着她紧张又认真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
“咱们当医生的,胆子要大,心要细。你看出了不对劲,能想着来问我,这就很好。”
“这说明你不是个糊涂大夫,知道对自己看不了的病负责。”
得到师父的肯定,高秀兰心里那点慌乱,总算被压下去了不少。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父,我明白了!”
“我这就回去!”
她说着,就要起身。
江小满一把拉住她。
“哎,你着啥急,好歹把碗里这点饭吃了再走啊!”
本来高秀兰是不急的。
来之前,她连铁蛋的具体病因都没摸清,心里只是没底。
可现在不一样了。
师父周逸尘一口就断定了是小儿肺炎。
这病在农村,尤其是在孩子身上,那可是能要人命的。
她哪儿还坐得住!
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碗里还剩着小半碗饭,也顾不上了。
“小满姐,我不吃了!”
高秀兰一下站起身来,一脸焦急的说道。
“铁蛋这病拖不得,我得赶紧回去!”
周逸尘也没劝她。
他知道这丫头的性子,看着文静,其实心里有股执拗劲儿。
再说,人命关天的事,早点回去也好。
他只是看着高秀兰,又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话。
“你记住,药方只是用来应急控制病情的。”
“肺炎不是闹着玩的,光靠草药只能控制,不能除根。”
“你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赵队长,让他赶紧把孩子送到公社卫生院,最好是能直接来县医院。”
“那里的条件和药品,比在大队强多了。”
“只有到了医院,才能真正把这病给看好。”
高秀兰听了,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顿时有了方向。
她重重地点头,眼睛里满是坚定。
“师父,我记住了!”
“我一定让他们把铁蛋送到医院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匆。
江小满赶紧跟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哎,你慢点走,别着急。”
高秀兰答应一声,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等江小满追到院门口的时候,高秀兰的身影已经快拐出巷子口了。
“这丫头,真是个急性子。”
江小满看着空荡荡的巷口,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她转身回屋,重新坐回炕桌边。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可刚才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人吃饭的轻微声响。
江小满扒拉了两口饭,还是没忍住,抬头看向周逸尘。
“逸尘,铁蛋那孩子……没事儿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担心。
“肺炎,听着就怪吓人的。”
周逸尘给她夹了一筷子兔肉,放到她碗里。
“放心吧。”
“秀兰不是糊涂的人,她知道这事的轻重。”
“我开的药方能先顶一阵子,只要他们听劝,及时把孩子送到医院,就不会有大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江小满心里这才轻松下来。
吃完午饭,周逸尘伸了个懒腰。
“吃饱了就犯困,我先上炕眯一会儿。”
说着,他就盘腿坐到了热乎乎的炕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墙躺下。
江小满手脚麻利地把碗筷都收拾了。
她端着碗筷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洗刷的哗哗水声。
等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擦干了手从厨房出来,周逸尘已经闭着眼睛,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了。
江小满放轻了脚步。
她走到炕沿边,也脱了鞋,悄悄地爬上炕。
她在周逸尘身边躺下,拉过薄被,轻轻盖在了两人身上。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
温暖的土炕,和身边人平稳的呼吸,让江小满也很快就有了睡意。
她往周逸尘身边凑了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闭上了眼睛。
高秀兰从周逸尘家的小院里出来之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穿过县城里不算宽敞的马路,直奔城边通往公社的大路口。
北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师父说的那句话。
小儿肺炎,拖不得!
路口上,三三两两的人也在等车,大多数都是等着搭顺路的拖拉机或者马车。
高秀兰踮着脚尖,一个劲儿地往路那头瞅,心里急得不行。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线里。
“张大爷!”
高秀兰眼睛一亮,赶紧冲着马车挥手。
赶车的是一队的张大爷,他正从县里拉完货准备回队里。
“哟,是秀兰丫头啊,你这是干啥去?”
张大爷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她跟前。
“张大爷,我急着回队里,有急事!能捎我一程不?”
“那有啥不能的,上来吧!”
张大爷爽快地一摆手。
高秀兰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马车。
“谢您了张大爷!”
“客气啥,坐稳当了!”
张大爷一甩鞭子,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马车又重新跑了起来。
等高秀兰回到向阳大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她回到家里,背着药箱就往赵学农家里赶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
高秀兰心里一沉,赶紧推门进去。
屋里光线有点暗,一股子说不出的闷味儿。
赵学农和他媳妇正围在炕边,满脸都是愁云。
炕上躺着的小铁蛋,情况比早上看着严重多了。
小脸烧得通红,嘴唇都有点发干起皮了,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像个破了的风箱。
“赵叔,婶子。”
高秀兰喊了一声。
赵学农媳妇一见她,眼圈当时就红了。
“秀兰,你可来了!你快给看看,铁蛋这烧得更厉害了!”
赵学农也是一脸焦急,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屋里的烟味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