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进来。”里面传来周院长沉稳的声音。
周逸尘推门进去,发现办公室里不止周院长一个人。
李副院长也在,两人正对着一张表格讨论着什么。
“周院长,李副院长。”周逸尘打了个招呼。
周院长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逸尘啊,来得正好,快坐。”
“不了院长,我站着说就行。”周逸尘摆了摆手,“我是来请假的。”
“请假?”
周院长和李副院长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意外。
这年头,工作就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卫生院这种单位,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周逸尘刚来没多久,正是该好好表现的时候,怎么突然要请假?
李副院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周,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的,”周逸尘摇摇头,开始解释道,“我们向阳大队准备推广一种新式压水井,解决社员们吃水难的问题。我是这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需要挨家挨户去勘测选址,所以想请十天左右的假。”
“压水井?”周院长显然来了兴趣,“就是那种用手一压,水就自己冒出来的铁家伙?”
“是的,院长。”
“这可是大好事啊!”周院长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从意外转为了赞许,“解决群众的实际困难,这是咱们工作的重中之重!”
相比之下,李副院长则显得更为谨慎。
他扶了扶眼镜,沉吟道:“小周,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这毕竟是生产队的事,咱们卫生院这边……最近人手也紧张。”
他的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你是卫生院的医生,不是生产队的技术员,不能因为队里的事,耽误了卫生院的工作。
对于李副院长的话,周逸尘并不在意,说什么人手紧张,他虽然来卫生院不久,但忙不忙他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李副院长的话,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李副院长,我知道院里人手紧张。但这压水井关系到我们大队上千口人的饮水卫生问题。水质好了,得痢疾、伤寒这类传染病的社员才能从根子上减少。这其实也算是咱们医疗卫生工作的一部分,叫预防为主。”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让李副院长想要反驳都没有理由。
周院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不光医术好,脑子也活泛,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说得好!”周院长拍板了,“预防为主,治病为辅!逸尘同志这个思想觉悟很高嘛!”
他转向李副院长:“老李,这假,我看可以批。不就十天嘛,咱们院里挤一挤,匀一匀,能克服。”
“而且,这也是咱们卫生院支持地方建设,是好事,回头宣传上也能写一笔。”
周院长都这么说了,李副院长自然不好再反对。
“行,既然院长你发话了,那就准了。”
“谢谢院长,谢谢李副院长。”周逸尘松了口气。
“去吧,”周院长摆摆手,“去跟陈护士长说一声,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队里的事要紧,别耽搁了。”
“是!”
周逸尘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来到护士站,周逸尘看到陈红梅护士长正在核对药品。
“陈姐。”
“逸尘啊,”陈红梅抬起头,爽利地笑了笑,“找我有事?”
“嗯,我跟院长请了十天假,回队里有点事要处理,来跟您说一声,交接一下工作。”
陈红梅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谢谢陈姐。”
办妥了所有事,周逸尘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卫生院。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车轮滚滚向前。
勘测打井,这可是个大工程,他得早点回去才行。
周逸尘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事,脚下蹬得飞快。
还没进村口,就有眼尖的社员瞅见了他。
“欸,那不是周医生吗?”
“是周医生回来了!”
一声喊,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扔了块石头。
在外面晒太阳、唠嗑的社员们,目光齐刷刷地聚集过来。
紧接着,消息像长了腿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向阳大队。
“周医生从公社回来了!”
“要开始勘测打井了!”
等周逸尘骑车来到大队部的时候,发现高建军和几个生产队长,早就等在那儿了。
三队队长张建设是个急性子,一见他,就大步迎了上来。
“周医生,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咱啥时候开始?先去我们三队呗?”
四队队长钱大勇那个瘦高个儿不甘示弱,挤过来说道:“老张你急啥,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四队离得近,先从我们那儿开始最方便!”
“放屁!昨儿开会就说好了,听周医生统一安排!”五队队长王振山开口骂道。
眼瞅着几个人又要吵起来,高建军脸一沉,咳嗽了一声。
“咳!”
“都给我消停点!”
他目光扫过几个队长,板着脸道:“昨晚大会上怎么说的,都忘了?谁再咋咋呼呼的,你们队的打井顺序就往后排!”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
周逸尘笑着下了车,把车子支好。
“高叔,各位队长,都别急。”
“这事儿我已经跟卫生院请好假了,接下来十天,我专门就干这个。”
他话锋一转,看向众人:“不过这打井不是瞎挖,得讲究个章法。我得先准备准备,咱们从一队开始,挨个来。”
高建军点点头,表示赞同:“就该这样!逸尘,你需要啥,只管开口!”
这话一出,一队队长孙满仓的腰杆立马挺直了,脸上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
其他几个队长脸上则多少带了点急色,但高建军在场,谁也不敢再多嘴。
周逸尘开口到说道“高叔,别的都不用,给我一把铁锹就行了。”
“啥?”
“就要一把铁锹?”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包括高建军在内。
在他们的想象里,勘测这种事,怎么也得拿个罗盘,或者带点什么稀奇古怪的工具吧?
就一把铁锹?
这玩意儿,屯子里谁家没有啊。
搞这么大的事,就用这个?
周逸尘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但没解释。
有些事,解释不清,也无需解释。
“走吧,孙队长,头一个就从你家开始。”
“欸!好嘞!”
孙满仓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搓手,连忙在前面带路。
高建军和剩下的几个队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好奇和疑虑,也赶紧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一队的方向走去。
消息传得飞快,还没到孙满仓家,他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一队的社员,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
“都让让,让让!”
孙满仓吆喝着,给自己开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