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皇姐在怪罪自己,沈景玉松了口气,现在京城里面是待不住了,我们先去昌州。
沈景昭还不知道谁来了,抓着墨枭的胳膊,四处张望,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风声骤然一紧,芦苇丛深处传来密集的踩水声和压低的呼喝。
嗖的一声,天空放出一片灿烂妃子烟花,一名暗卫疾步上前,声音低哑急促,“这是禁军的信号箭,至少两对队人,左右包围过来。”
沈景玉面色骤凝,迅速比划手势。暗卫们如同鬼魅般散开,无声地将沈景昭、墨枭等人护在中间的小块干涸高地。一个瘦小的暗卫立刻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气味刺鼻的粉末快速撒向众人衣摆和发间,那是用以混淆猎犬嗅觉的药粉。
其实墨枭根本没有听见狗叫声,他感觉这个有点多此一举,更何况这是杨飞的暗卫,他怎么也得阴阳两句。
沈景玉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落在沈景昭身上。她此刻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只能徒劳地攥紧身边人的手臂,身体因寒冷和感知剥夺而微微发颤。
他抓过她的左手,无视掌心的污泥,用指尖快速地、清晰地在她湿冷的掌心里写下:“追兵已至,噤声不动。”
那触感如同蚂蚁在掌心爬行,沈景昭勉强辨认出意思,仓惶地点了点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了脸颊的软肉。
恐惧源于未知,这无声无息的绝境比她面对拂雪的利剑时更让她心胆俱裂。
夏词和小栗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互相抱着蜷缩在地,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呜咽。
小栗子更是将头死死埋在夏词怀里,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春诗的情况最糟,剧痛让她几近昏厥,冷汗连鲜血开始浸湿她的衣襟,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
墨枭只能将一粒止痛的药丸塞进她嘴里,又在她肩头撒了一层灰黑色的止血粉末。
血腥味混着药粉的苦涩腥气,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引来了几只嗜血的飞虫。
沈景玉紧盯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手按在腰间短刀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眼神却锐利如鹰。
“邢家在京畿根基深厚,调动几队禁军出来‘捉拿逆贼’轻而易举。”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流摩擦,这雨和夜是我们的掩护,也是他们的噩梦。
等他们涉水进入射程他做了个向下劈砍的手势。几个暗卫悄然拔出了淬毒的弩箭,箭头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幽蓝。
就在水声逼近至芦苇丛边缘,火把的光晕影影绰绰透过密实苇杆的瞬间。
“嘶…嘶嘶嘶…”墨枭的口中再次溢出那种奇诡低哑、仿佛鳞片摩擦的声响。这声音频率极低,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风雨声的间隙里奇异地回荡开。
几乎在同一刹那!
“哗啦!”“啊!”
凄厉的惨叫骤然撕裂沉闷的雨幕!数名刚踏入芦苇荡边缘的禁卫军士兵惊恐地跳起来,发疯般拍打着自己的腿脚和下身污浊的水面。
“蛇!又是那该死的毒蛇!”“水里全是!它们从底下钻出来!”“我的手!”
浑浊的水面下,无数条闪烁着斑斓鳞光的细蛇如同嗅到了甜腥的鬼影,灵活地缠绕、撕咬着踏入它们领域的士兵。
墨枭的蛇语如同黑暗中的指挥棒,让这些嗜血的小生物化作一道道致命的锁链。
场面瞬间大乱!士兵们挥舞着火把和刀剑试图自保,火光摇曳不定,照亮一张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有人失足滑倒,被更多的蛇缠上;有人挥刀乱砍,蛇血和人血混流。混乱和惨叫成了最好的屏障。
“走!”沈景玉一声低喝,当机立断。
墨枭毫不犹豫地再次拽起沈景昭的胳膊,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她拉起来。
沈景昭脚下踉跄,完全跟不上速度,几次差点摔倒。
旁边的暗卫见状,立刻上前托住她的另一边臂膀。
一行人借着敌人自乱阵脚的掩护,在墨枭蛇语的开道下,如同游鱼般滑入更深更密的苇丛暗影,向着与禁军反方向的、更湍急的主河道深水区快速移动。
夏词和小栗子也跌跌撞撞地架起意识模糊的春诗,紧随其后。
冰冷的河水再次漫过腰际,刺骨的寒意让沈景昭打了个激灵。河水更加湍急,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尖锐的碎石。
她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被汹涌的黑暗水流裹挟着,踉跄前行。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墨枭那只冰冷、坚定、不容置疑的手带来的唯一支点。
沈景玉在队伍最前方,不时回头确认方向和队伍安全。风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这条看似通往生路的“水路”,每一步都踩在死神铺就的刀锋上。
夜色更深沉,仿佛一张巨口要将这微弱的生机彻底吞噬。
真是没有想到最大的变数竟然是邢梓欣,真是小瞧她了。
墨枭一边想着,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在沈景昭手心里写下来。
沈景昭面色阴沉,暂时的失聪失明却让她对那一天的记忆更加清晰,邢梓欣的反常,和早就认出她来的举动,是那么的奇怪。
还有那天邢梓欣宫里的布置,之前一直没有传来她的宫里要大改,原来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杨飞是不是已经暴露了,现在白婉莹身体有恙,其他妃子身份低微不如她。
到最后竟然邢梓欣一家独大,只不过顾清时疯了,疯子可是不会管什么多,别到最后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看来这宫里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皇宫里面,邢梓欣一边逗弄小皇子一边听着下面的人汇报:“他们还是跑了,有很多水蛇。”
邢梓欣手上动作没停,仔细看去她手上拿的是沈景昭未画完的地图:“看来这药王谷确实邪乎。”
“不过我也没准备将他们一次就拿下,现在这宫里谁还敢出头。”
看着在摇篮里摆弄沈景昭画的小皇子,嘴角微微上扬:“我可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