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叶村在北凛国地势最高的地带,刚入冬,天就冷得要人直打哆嗦。
小厨房传来咕嘟咕嘟烧鸡的沸沸锅声,池阿言在隔壁听着,又给火炕的灶里添了把柴。
最近入夜了冻死人,风麒身体底子还虚着,她老早就打了火炕,让他冬夜里能好受一些。她自己则睡在再隔壁正屋的旧木床上。那木床也是她自己做的,围了厚厚的帷帐,再加上她身体好,也算是睡着冬暖夏凉,风麒去年冬天就是靠着那床挺过冬夜的。
说来惭愧,他俩婚事也办了大半年了,还没睡到一间屋子里。
池阿言倒是无所谓,婚事是真是假都不影响她生活,假成婚的话,以后就算事态变换她也都能接受,真成婚的话,有个这么好看还会缝衣做饭的相公她也挺乐意。
风麒也一直没表过态,她顾念着这人身体不好,想让他能好好休养身体,倒也没跟他多聊过这些。
但今晚好像有所不同,在火炕上美美吃完烧鸡后,池阿言准备回屋,却被人从身后拉住胳膊。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她完全没往那一茬想,表情坦率又茫然。
反倒是风麒红了脸,比比划划了半天,才勉强表达清楚。
“你是说,晚上太冷了,让我在这边睡?”
涨红着脸的男子点了点头,又垂下眸子不去看她。
搞得池阿言也突然开始有点不自在,“那个......我倒是不冷,这还没深冬呢......”
话没说完,又被拉住了手。风麒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又低头呼了呼热气,那热气带着湿意,烘得池阿言指尖都麻了。
她也难得地磕磕绊绊起来:“那、那我,我去搬被褥......”
一条火炕睡四五人也绰绰有余,两人各占一边倒是还算自如。但风麒洗漱完和衣而上后,却又将自己的被褥往池阿言的身旁推过去。
“你……”
月光铺就的夜色中,他的眸子仿佛浮动粼粼水光,令人沉醉。
一阵夜风呼啸而起,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池阿言感觉被子动了动,紧跟着双手又被另一双温热的手精准找出来握住。风麒往近凑了凑,脑袋和她枕在了一个枕头上,两人灼热的呼吸几乎重叠在一起。
莫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风麒似乎在说什么,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就着月光去看,能看到他的口型在念着:“阿言。”
阿言,阿言。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翕动的嘴唇,仿佛就将这温柔的呢喃轻轻送进了耳朵里,但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拂过心尖,换来微微一颤。
“快睡吧!”她猛地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感受到他有节奏的心跳,脸热得发烫。
天擦亮的时候,池阿言精精神神地睁开眼,将近在咫尺的俊脸盯了又盯,才恋恋不舍地起了床。
火炕还有前夜的余温,等她生起火来,大锅里的水沸腾起来热气,整个屋子里微凉的清晨气息就会很快散去,风麒在这样的温度里起床穿衣时才不会咳嗽。
身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池阿言没回头,边看火边叮嘱道:“今天阴着,怕是要下雪,你就别出门了,我等下出去找二狗子买点东西,也会早早回家,咱们在家里涮锅子吃。”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脸颊一温,贴上来两片柔软的唇瓣。
“哎呀......”池阿言慌慌张张站起来回身。
风麒正站在她身后,肩上披着厚实的袍子,面上是温润柔和的笑意。
他轻轻抬了抬手,像是在说晨安。
池阿言只觉得心跳飞快,似乎要飞出去了。她磕磕绊绊地回了一声:“早、早上好啊......”
“那个、我,我先去搬点柴火!”
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觉得风麒像是开了窍,总是撩拨得她脸红紧张,他的眼神里也不复往日清淡,看着她时仿佛有千百种情意。再这样下去,可能她哪天就要率先把持不住了。
不过说实话,她觉得他们两人对对方是有莫名的熟悉感的,是那种如果有上一世,他俩关系一定很亲近的熟悉感,她隐隐约约觉得风麒面熟,只是脑子里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而风麒第一次看见她时,很明显也有类似的感受。
他们对对方有信任感,这才是她愿意救人、他愿意留下的原因。
“布、肉、调味料,全乎了啊!”二狗子把两个包裹递过来,“我说你那哑巴相公抄一本书,就能抵你打猎三天挣的钱,你大冷天的还往出跑干嘛?在家享福多好。”
池阿言多塞了几个铜板给二狗子,脸上却没好气地冲他翻白眼:“在家呆着那能是享福吗?你这个懒骨头两天不动弹,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撂翻,真要窝上一个冬天,那我不就废了?”
“再说,我相公挣钱是他的本事,我挣钱是我的本事,”池阿言得瑟着抖腿,“我俩一家过日子那就是有大大的本事,以后遭什么事儿都不怕!”
二狗子说不过她,笑了两句,挑着担子走了。
池阿言回家找自己的亲亲相公涮锅子。
风麒每半月去镇上把抄的书卖掉,能拿回不少钱,最近预备过冬,他连着几天都出门,今天算是因着天气得了闲。
他将肉细细片好,又码好了菜和碗筷,池阿言鼓捣她独门绝技的蘸料。
锅中高汤沸腾起来时,风麒先将一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白豆腐下了锅。这是他们两人最喜欢的吃法,开锅第一口,必须是滑滑嫩嫩的豆腐才对味。
豆腐吃完,就开始左一片肉右一片菜地混着涮,搭配上入秋酿的果子酒,汤锅的热气、食物的香气、果酒的醉意一起慢慢攀上眼底。朦胧看窗外时,不知何时已经飘起来了雪花,天色灰蒙蒙,将整座温暖的小屋包裹在内,冬日的气息缓缓降临。
“相公......”恍恍惚惚间,池阿言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仿佛辗转在云间。她摸索着拥住那个宽阔挺实的怀抱,像被温暖的被炉紧紧围住,好似在做一个极其舒适的美梦。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夜里,但因着雪厚,天色并没有完全黑下来,反而透着亮光,让人恍惚间分不明白时辰。
窗外无风,寂静一片,耳边只能听到身边人清浅的呼吸声。
池阿言又往那个温热的怀抱里使劲钻了钻。他们此刻盖着同一张被子,两人的体温将被窝烘得暖洋洋,没烧起来火炕也丝毫不冷。
她仰起脸,正好擦着他白净的下巴,没忍住亲了亲。
下一秒,风麒睁开了眼睛,目光如水般柔和潋滟,倒映出她的脸。
两人抵着额头,呼吸声纠缠着,无意识地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