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秋收热忙的季节，扉城却哀鸿遍野。
城门已经多日未开，虽说下的命令是只进不出，但如今的情况，哪里还有人敢进，都怕一去不返了。
许栩然被拦在城门外。
围着面巾的士兵隔老远就开始喊他：“小子，别往过走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多交谈，城里就传出来一阵骚动的声响，那士兵眉头一拧，转身从唯一开着的角门冲了进去，许栩然见状，也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他变形未解，又给自己也系上一条面巾，乍一看也就比城中居民身形精神一点。
“禄儿！我的禄儿！你睁开眼看看娘吧！”
妇人凄厉的哭喊声响彻街道。
旁边有人劝：“刘婶啊，你宽宽心，这病还没死过人呢，阿禄就是晕过去了，说不准晚点儿就清醒了。”
那痛哭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小童，小童面色青紫，眉头紧皱，哪怕已经昏厥失去意识，仍然看得出身体在遭受着难忍的折磨。
“是没死过人，可活着的哪个不遭罪？！看看你，看看你们！今天又新添了哪个胳膊疼的？还有几个是脚麻一直不见停的？”妇人哭号着，“我宁愿一命换一命，别让我的孩子再受这种折磨了！禄儿！你醒来看看娘，把这药吃了，吃下去才能不疼啊！”
前边赶过去的士兵叹了口气，挥挥手驱散围观的人群，上前将妇人手上捏着的药碗取下：“刘姐，你总给孩子喂这种药不是个事儿！以后就算病好了，人整得痴痴呆呆的，你又得怎么办？”
许栩然的目光落在药碗上，隔空嗅了嗅，皱起了眉头。
那是迷离草熬的汤药，喝下去能麻痹感知，让人产生幻觉。迷离草一般是少量用给外伤严重的伤者，且后遗症极大，精准控制用量可能都会五感尽失很长时间，更何况面前这碗药明显是整株迷离草下锅熬成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刘婶靠坐着的台阶背后，就是刘家药铺的招牌——难怪能拿出这么大份量的迷离草。
但是既知药性，还超量取用，想必也实在别无他法。
“他痴痴呆呆，我养着他！我宁可禄儿做一辈子无知闲人，也不愿看他日日深陷在这种折磨里！你把药给我！”
刘婶伸手便要夺碗。
士兵急忙向后退，刘婶的手在空中使劲一挥，倒是抓到了别的。
许栩然托着她的手，面巾下还有些稚嫩的眼睛眨了眨，很和气地道：“婶子，我帮你把小弟叫醒吧。”
他不等妇人反应，手指便快速点上小童的额头，未见如何动作，就听得一声虚弱的咳嗽，小童醒转过来，轻轻喊了声“娘亲”。
“禄、禄儿！”妇人恍若惊醒一般，猛地低头去瞧自己怀中的孩子，见他真的醒来，脸色也不如方才那么青，忍不住喜极而泣，又大哭了起来。
“你真的要吓死娘了！多亏这位小哥哥......欸？人呢？”刘婶擦了把朦胧的泪眼，竟已然看不见刚才的小少年了。
***
许栩然在扉城转了多久，耳边的哀哭痛吟就持续了多久，这场所谓的疫病，将满城半数以上的人都扑倒在地，症状还各有千秋。有的人头疼晕眩，除了躺在家中哀嚎什么都干不了；有的人胳膊疼，还能强撑着做些跑腿营生，不至于家计潦倒；有的人腿脚酸麻不止，就苦着脸干些只用臂膀的活计，还时不时因分神被叱骂；而有的人腹痛高烧不退，就只能被隔离在固定的营帐群范围内，每时每刻都得生生熬着。
许栩然脸色越来越差，尤其当他得知天安朝的二皇子拖着病体，发了无数封急函却石沉大海，整个扉城仿佛与桑永国隔绝一般的时候，没忍住嘲讽一笑。
“这么猖狂？演都不演了？脸都不要了？”
池笺惊讶地张大嘴巴，好把一整个橘子都塞进嘴里。
“灵妄宗（嚼嚼嚼）不是挺关注（嚼嚼嚼）桑永国嘛？（咽）咋的扉城不是亲生的？”
朔游：“乘衍宗与阖明宗公开声讨无是宗，最近修真界的注意力都在那边，这些事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凡尘小国的小打小闹。”
哦，原来是有大热搜挤占头条了。
池笺眨了眨眼：“好吧，是福非祸。然后呢，许师兄还说什么了？”
“他说，既然承王他们想利用这种事建立信仰，那我们恶心一下这些人也无妨。”
池笺来了兴趣：“怎么恶心？”
在许栩然返回消息之前，她倒是有过一个想法，但她没想到这位不带系统的“本地人”不仅与她的想法一拍即合，还加了点新料。
***
祈月云筑的内院湖心园，杼蓝将素色苦修袍随手一丢，懒洋洋靠在窗边。
“太好笑了，就用这么一块破骨头，就想把凡人捧成神仙？”
她将一块散发着萤萤光芒的物件拈在手上，对着月亮端详了片刻。
“是你等级太低，感觉不出来这宝物的好处。”万人迷系统凉凉拆台。
顿了顿，它又继续表达不满：“大小姐，这几天开心吗？别忘记你预支了我多少分兑换疫毒，如果一通操作下来还是只拿点承王这种毛毛雨，我恐怕也要考虑换个宿主去帮了。”
杼蓝面色不耐，将仙骨丢开，又掏出玉晶小镜照了照，才满意地开了口：“你没见识就少说话，自古以来从龙之战成王败寇，成事者收益不可想象，败事者，哼，也不会是我。对我们而言，这是一种百战百胜的机智谋略，哪怕承王做不了国君，我也能从别人手上拿到桑永国玺，别说一个小柳村，你就是要整个国家，那也是我动动手指的事儿。”
万人迷系统：“呵，口气真狂。”
“狂不狂的，你看我办的事儿不就知道了？”杼蓝无所谓它的态度，轻嗤一声，“承王从一个被戒备的闲散王爷，到如今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我才用了几天？你算算。”
“反正我看的史书里没见过这么低级的谋略。”
“......低级？就你高级！”杼蓝气得直摸脸，生怕自己立刻多两条皱纹，“我多用几次美人计有什么问题？你不也能跟着捞点好处？我自己设局自己破的方法又有什么问题？这个叫什么月的破地方本姑娘才呆了多久就被皇帝传唤上祭祀坛了，谁能做到？你要是不满意大不了你自己干！别在这给我说风凉话拖后腿！”
被挫了一通的万人迷系统：“......”
要不是还等着她来掇取那小柳村的能量，它真的能和她大吵三天三夜！
“......我不多评判你的行为，”最终万人迷系统还是不情不愿开口，“但你要记得，欠我的积分是双倍还的，不然，我就必须得反吸你的能量，我好不了，你也得跟着受难。”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杼蓝吹了下指甲，“别说双倍的积分，等本姑娘事成，修为破了境，那时候哪儿还用过现在这种憋屈日子？你就等着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