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是想出去逛逛,买些胭脂水粉。”庄嬷嬷有些胆怯,她是小姐身边的嬷嬷,应当规劝她在未曾学明白规矩前少出门,可小姐愣是坚持,梗着脖子喊:“我流落在外十一年,如今刚刚归家,正是爹娘疼爱的时候,你一个奴才,怎敢拦我!”
庄嬷嬷无法,只得趁流光在小姐那边的时候,过来请示夫人。
路玲玉闭了闭眼,“将菡萏院院门紧闭,待她将规矩学好了再出门。”十一岁,买什么胭脂水粉。
她并非觉得女儿出去没有规矩丢她的脸,本身十一年未得人好好教,她做错些事情倒也无伤大雅,可这孩子偏偏一出门便控制不住自己,逮着机会便想以欺辱弱小展现自己的强大。
偏她做了错事,教完了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罚了两次仍然成效甚微,她也无法了,只得将人拘在家中先学了规矩再说。
她没有从外面请宫中的嬷嬷进来教规矩已经是想着她从前未接触过,要慢慢来,只让已经成为管事姑姑的流光去教她,可她还将流光当成个下人来训斥。
着实叫她心累。
庄嬷嬷松了口气,有夫人发话,她们便好做许多了。刚要退下,路玲玉又喊住她,转头对大丫头飞雪说:“去将我妆盒里那两罐白玉霜拿给庄嬷嬷”。
她看向庄嬷嬷,“你给她将白玉霜带过去,告诉她这是宫中娘娘赐下来的,每日涂抹可让皮肤白皙光滑,出去逛多少地方都买不到。”
“是”,庄嬷嬷得了白玉膏便退了下去,谁知刚掀开挡寒的厚棉门帘,便看到正一脸阴森的关琴,此女生得浓眉大眼,琼鼻翘唇,正是那日宋鱼在垌池街上碰到的女孩,也是宋丽丽口中的梁晓琴。
“小姐”,庄嬷嬷福身行礼,话音未落,脸上“啪——”一声,便挨了一巴掌。
庄嬷嬷吓了一大跳,刚想跳脚,又想起眼前的人是小姐,便一手捂脸,一手紧紧捏着手中的两个小瓷瓶。
关琴一手拽过瓷瓶,手指甲又狠狠刮了庄嬷嬷的手几道印子。
“小姐!”流光从院门跑进来,见守门的小丫头跪在地上,正纳闷,就瞧见这一幕,着急之下喊了一声便跑了进来。
“这老东西居然跑到我娘面前告我的状!”关琴狠狠盯着正捂着脸的庄嬷嬷,对着后面走来一脸黑沉的流云说道:“流云,你给我换个下人,弄个年纪轻些的,老了臭烘烘的。”
她是真的很讨厌这些上了年纪的嬷嬷,总是管天管地,还敢动不动便到她娘房里告状。
她房中那两个小丫头就什么也不敢,被她打了也只能闷着头在被子里哭两声。
今日她不治一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子,她的小姐威严何在。
流光还未回答,飞雪已经掀开帘子,路玲玉站在后面,脸色黑得像墨,“小琴进来,庄嬷嬷,你去领五百文治一治脸。”脸上的伤不重,那恶心的感觉一定在庄嬷嬷心中留下了。
“谢夫人,”庄嬷嬷低声应下,心中又委屈又恨。
宋玲玉抬眼往院子大门看,“流光,将香草叫进来。”
香草被拉进来,一跪就落了泪。
“为何小姐来了不禀报?”她声音有些冷,让平日总看到夫人笑脸的几人心中踹踹。
“小姐不让奴婢禀报,说是母女无需禀报,奴婢想进来,小姐便让奴婢跪着,说是若奴婢敢发出声音便打杀了奴婢全家。”
“你撒谎!明明是你顶撞了我,我才让你跪着!”关琴一脸愤愤,她不过是想听听庄嬷嬷胡说了什么,偏偏这丫头没有眼力,非与她作对。
她转回头看着冷脸的路玲玉,还以为娘是因为她受了下人委屈才冷着脸,一边拉住路玲玉的衣袖,一边摇着身子,“娘~您看她!她还敢乱说话!”
路玲玉抽回袖子,“流光,带香草下去问清楚事情经过,晚些再回禀我。”
“是”,流光拉着香草走了,庄嬷嬷还捂着脸低头站在原地,路玲玉看了她一眼,“去领了铜板便去厨房吧。”厨房是肥差。
庄嬷嬷应了声是,不用在这胡搅蛮缠不知礼数的小姐身边,她松了一口气。
“你们先下去,”她一挥手,几人各怀心事,全下去了,飞雪也出了房,站在门口吹冷风,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待几人一走,进了房的关琴一跺脚,撒娇道:“娘,关婆子太可恶了,居然跑到您面前告我的状,您是我娘,怎么还向着她,她那张脸,值五百文吗!”那一脸理所应当的傲娇样,端的是一副金枝玉叶的样子。
“不要口无遮拦,你在门口听了多久?”
关琴没注意路玲玉脸上的寒霜,得意说道:“哼,我就知晓她不做好事,她来我便偷偷跟在了后面。”
“你的丫头呢?”
“她二人今日弄脏了我的衣裳,我罚她们跪在房中呢。”
“流光为何没有与你一起来?”流光是她打了人方才出现的。
“我肚子有些疼,让流光给我寻府医去了。”她坐在桌旁,拿起飞雪适才整理好的账本胡乱翻了几下,什么也看不懂,又扔了回去。接着无聊又翻一本。
“如今肚子可还疼着?”路玲玉是个暴脾气,如今这样已经是忍到了极限了,可惜关琴完全未曾察觉。
关琴嘻嘻笑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抬起来看冷脸的路玲玉,仍然一脸笑意,“娘,我肚子不疼,就是故意支开流光的,嘿嘿。”她还对自己的机智得意上了。
路玲玉忍无可忍,“啪——”一声,手拍在桌面上,整个桌子都颤了一颤,“跪下”,突然的一声大喝,吓了关琴一大跳。
她这才反应过来娘的脸色不对,再说她也知晓家中唯有娘亲最不可得罪,毕竟她偶尔还看到爹在娘面前伏低做小。
她赶紧从座位上滑到地上哭:“娘——女儿错了!”十一岁的孩子趴跪着很是弱小,却无法激起路玲玉的怜爱。
“错哪儿了!”非要她脾气爆发才知晓出了问题,乖乖认错后偏偏又不知自己错哪儿了。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企图平复心情,气着了!听着关琴说了一句:“娘,女儿不该想着出去逛街市。”
“还有呢!”
“还……还有?还有什么?”关琴一脸迷茫。
路玲玉气得胸口发闷,强压着才没有继续发作。
“你居然偷偷躲在门外偷听,你知不知晓偷听不道德?《昭明律》有言:凡私窃听人言语者,笞四十,今日你在我院中偷听倒也罢了,若是有来日,这行为在府外发生,下场你可能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