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
徐青玉等人早已换好山贼的服装埋伏在岸边的草丛之中,静待那艘装满岁布的船只经过。
密密麻麻齐腰高的芦苇丛里还有廖春成带来七车棉布,早就在白日被他们搬到牛车上,只等船只在岸边卸货后偷梁换柱。
运输队紧赶慢赶日夜兼程,总算在船只到达驿站之前赶到了汇合地点,加上商队里云记的几人,如今山贼分队共有十五人。
所有人都耐心潜伏在芦苇丛里,徐青玉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子,但为了方便,此刻做男子打扮,脸上也抹了灰,黑灯瞎火之下雌雄难辨。
徐青玉脸上被山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她伸手抠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不耐烦的问:“大哥,你确定船会停靠在这里?”
廖桂山的声音响起:“堂弟已经答应我,船行此处,必会搁浅。”他又不放心的问身边那人,“叫你在下游两里路处点上灯笼,你点了吗?”
“点了,有个兄弟守在那儿呢,保管灭不了。”
那盏灯笼是船上人动手的信号,因而廖桂山格外紧张。
别说廖桂山紧张,徐青玉也紧张。
毕竟第一次当山贼呢!
徐青玉手里拿着从老乡那儿借来的铜锣,还有一支弹弓,倒是廖桂山的二弟带来的几个护卫骑射之术了得,此刻已经全副武装。
甚至还在徐青玉的建议下,箭矢部位裹了松脂的布团,布团被松脂浸泡后裹成小球绑在箭矢之上,只需在射出前点燃布团,瞄准船上易燃部位,就能让整条船烧起来。
廖桂山害怕事情越闹越大,因而只同意射出一支火箭营造混乱即可,但瞧着徐青玉熟练制造火球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
周府的奴才…都这么凶猛的吗?
是正经奴才吗?
只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船只今晚必经过此处,所有人提心吊胆的候在此处,不知等了多久,等到徐青玉脸上被蚊子叮得满头包,甚至不得不脱下外衫把自己脑袋包起来像狼外婆的时候,终于听到队伍里有人小声喊了一句:“来了!”
循声望去。
黑夜之中,一艘大船在水面上滑行而来,船上灯火通明,似有无数人影乱窜,隔着数丈距离,徐青玉清楚的听见有人在喊:“船漏了——”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
所有人屏气凛神,看着那条船慢慢停靠在指定位置,那里是一处比较宽阔的河岸,方便靠岸,且有一处落脚之地。
这是徐青玉那天被徐良玉颠得上吐下泻后才找到的风水宝地。
好停靠,方便交接,两边有丛林,适合伏击,又适合偷梁换柱。
等那船只靠岸以后,河岸灯火通明之中,渐有穿青色衣裳的太监们出列,还有几个搬运的伙计,手脚麻利的将船上的棉布搬运到岸边。
而船身倾斜,显然漏水严重。
徐青玉心里读着秒,眼瞅着属于他们那批布搬运得差不多的时候,用手捅了捅身边的周贤,周贤立刻一抬手:“放箭!”
早已准备好的云记那几个护卫将弓拉到最满,瞄准船身,“嗖”的一声。
箭矢撕开夜空。
徐青玉觉得有一支箭险险擦过自己的耳旁,随后才朝着目标疾驰而去。
他们离船的位置不过数丈,转瞬听得“哗”一声,船头堆积布料的地方猛地窜出火舌,燃烧起来,照亮整个河面——
船上立刻有人大喊:“廖大人,敌袭!”
转运使廖厚德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他拔剑而起,面对山林暴喝一声:“谁在那里——”
突然之间,山林似乎开始异动,只见远处黛青山峦之中旌旗招展,尘土飞扬,伴随马儿嘶鸣,以及锣鼓喧天之势,有人回了一句:“这条路是俺们绿水帮的,你不交买路钱还想从这我这里过?兄弟们,给我杀光他们,甭管男的女的全给我掳山寨里去……男的掳回去做两脚羊给兄弟们加餐,女的…没女的?那就男的当女的使,抓回去挑些肤白貌美的给哥几个暖床!”
廖厚德那副将气得脸都白了,拔剑就要追来,“他娘的,别藏在山里面装神弄鬼,我们这是押送岁办进京的队伍,你们有几个脑袋,敢劫宫里的东西?”
山林之间声音回荡,带着一丝嘿嘿淫笑,“老子劫的就是朝廷的岁办!这位军爷,你急什么,瞧你皮肤吹弹可破跟娘儿们似的,待会老子先让你暖床!”
徐青玉这句话一出,奔在最前头的承平等人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廖桂山满头黑线,万分嫌弃,一副礼崩乐坏的表情,“你…你…你…你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怎么…哎哟,我都替你臊得慌!”
徐青玉嘿嘿笑,“拉仇恨嘛。不激怒他们,怎么能让他们团结一气的追杀咱?”
论嘴臭,她是专业的。
想当年她陪人家打游戏的时候,双手在键盘起舞的时候,嘴巴也没停过,双相输出,一点都不耽误事儿!
廖桂山听得脑袋瓜子疼。
一边的周贤则欣喜道:“跑了!真跟着承平他们跑了!”
奸细·二五崽·转运使很好的发挥了自己间谍的作用,带着手底下的几十官兵便往东北方向打马追去,“刘大人,你留几人在此处守着,我去追山贼!”
走了!
真走了!
徐青玉这支队伍所有练家子出动去拉仇恨,将押送岁办的士兵们漫山遍野的溜,而廖春成则守在下游回水区捞布,只留他们几个老弱病残没什么战斗力的菜鸡守在这里,外加两个身材魁梧的搬运伙计。
众人屏息敛神,耐心等着承平他们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廖桂山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抖啊抖的就靠近徐青玉,徐青玉嫌恶的推开那老头半寸距离,随后笑道:“廖掌柜,你放心吧,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廖桂山当了一辈子良民,虽说有时候为富不仁,有时候也欺男霸女,但从没想过当山贼抢劫岁办,因而他紧张得汗毛一直立着,闻言又第三次问徐青玉,“他们当真不会被转运使抓到?”
周贤都有些看不上廖桂山了,搭了一句:“转运使不是你廖家人吗?你不是说跟他犹如亲生兄弟吗,他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