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令月一大早就悄悄遣了她的大丫鬟谷雨去了温宁的小院,帮她打扮。
温宁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正觉得不过是在宫宴里走个过场,如此大阵仗没必要,谷雨就笑眯眯地道:“这是温大夫第一次在这般正式的宴席上露面,自是要打扮得正式一些的,便是不为以后考虑,温大夫这回大抵也低调不起来。三夫人说,温大夫在为无忧姑娘治病的事本就传遍了丰临,前几天三夫人和无忧姑娘又公开在金玉坊替温大夫撑腰,丰临城里好事的人可不少,这回便是温大夫想低调,大伙儿也定然想方设法好好观察温大夫一番的。”
温宁自然也预料到了这些情况。
所以她才不怎么想参加这个宫宴。
她不想自己作为陈瑾风侍妾这个身份,以各种原因一再地深入人心。
谷雨眼神一闪,道:“三夫人还说,温大夫不必过于担忧。丰临那些世家大族的人说白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想办法把他们狠狠震慑住便是了。他们更不敢对主公置喙什么,便是主公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对的说成错的,他们也只有点头应承的份。”
温宁哪里听不出来,苏令月这是察觉到了她心里在意的事情,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便是她如今是陈瑾风的侍妾又如何,若是陈瑾风执意把她抬成自己的正头夫人,天底下的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就是绝对强权的意义。
她微微扬眉,终是没再说什么,任由谷雨把她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当她梳妆打扮完,穿上昨天挑选好的那身深蓝色花鸟暗纹曲裾袍时,谷雨和春喜都有些看呆了。
温宁的皮肤本就白,这身深蓝色映衬得她露出来的皮肤更是白如高山白雪,又宛如精雕细琢的瓷器般细腻无瑕,脸上的妆容是偏大气温婉的,衬托得她一张形状姣好的鹅蛋脸就像那天边神秘却圣洁的月光,透着一股吸引人却又无端让人不敢亵渎的清冷的美。
春喜这才发觉,她们姨娘身上多少是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的,只是平时姨娘为人亲和,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错来,所以才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也难怪王少东家身边的小厮决明先前曾经嘀咕,姨娘瞧着跟王家的人很亲厚,但他总觉得她与他们隔了一层,无法做到真正毫无保留的交心。
也许,这股气质正是姨娘给人这种感觉的由来。
除非是姨娘真正打从心底里接受的人,否则姨娘在他们面前,多少还是有所保留罢。
一旁的谷雨却是忍不住暗暗赞叹。
先前她只觉得,这位温大夫竟然拿下了向来彷如高山白雪一般的主公,实在让人佩服。
如今才真正觉得,温大夫和主公,说不定意外地般配。
这同样仿佛高山白雪一般的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身衣服不适合佩戴太豪华繁复的首饰,谷雨挑了半天,只在温宁的腰带上佩戴了一串清雅的凤戏牡丹组玉佩禁步,头上插了把造型简单却同样清雅的半月形金镶玉梳篦。
只是,这样虽然保持了清雅大气的风格,却总觉得有些太素了。
谷雨一边端详着面前的温宁,一边皱眉喃喃道:“发髻上再插根发簪或步摇吧……”
温宁却像想到了什么,从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根山茶花银簪,对着镜子往自己的发髻上一戴,笑着道:“这就可以了,不用再加其他了。”
谷雨想阻止都来不及,只是见温宁戴完后,感觉确实不错,便也没说什么,叹气道:“温大夫这身打扮确实不好佩戴太多首饰,只是温大夫这身打扮好看是好看,却太素了一些,也不知道主公看到,会不会觉得三夫人亏待了温大夫……”
主公这些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温大夫的事情自是全程交到他们夫人手上了!
温宁没想到谷雨还会有那方面的担忧,怔了怔,轻咳一声,道:“不会的……”
谷雨却依然忧心忡忡,“可是主公难得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三夫人也说了,要把温大夫当做咱们府里的二夫人看待……”
温宁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多少让她们为难了,只能道:“主公不会生气的,他不是那种人,而且,这根银簪,便是主公送给我的。”
谷雨顿时禁声了。
好嘛,亏她还在那里纠结来纠结去的,敢情温大夫和主公已是玩儿上情趣那一套了!
还有什么比把对方给自己的定情信物佩戴在身上,更能让对方开心!
是她不懂事了!
谷雨连忙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改方才对那根银簪的嫌弃,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最美好的词汇狠狠赞扬了那根簪子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什么足以引起天下纷争的稀世珍宝,便功德圆满地离开了。
也是巧,她刚离开没一会儿,冯姨娘就找了过来,见到今天的温宁,她怔了怔,惊叹道:“宁儿,你今天好漂亮!”
温宁笑着开始商业互吹,“冯姐姐才是,只是,如今还是夏天,冯姐姐怎么挑了套领子这么高的衣服,不热吗?”
冯姨娘今天穿的是一身高领玉绿色直裾袍,很是清新淡雅。
只是,这套衣服领口本就高,冯姨娘显然又特意把它拉高了一些,几乎把她大半个脖子都遮住了。
冯姨娘脸上不怎么藏得住事,闻言快速地掠过一抹慌乱,只是很快扬起一个笑容,走上前亲热地挽起温宁的手道:“我前几天在院子里散步时吹了风,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把自己包得严实了一些……先不说这个了,我听雅儿她们说,三夫人和无忧姑娘已是往前门去了,罗姐姐也已是出了院子,我们也快点过去吧,总不能让三夫人和无忧姑娘等我们。”
温宁眸色微闪,淡淡笑着道:“好。”
涉嫌派人火烧长明书院的家族里,可是也有冯家。
冯姨娘如今的怪异之处,可会与这件事有关?
只是,这种涉及一个家族存亡的大事,她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侍妾,在其中会担任什么角色?又能担任什么角色?
更何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温宁多少对冯姨娘有了些了解。
她也许有一些心机,但不多。
她的心思藏得太浅了,轻易就能让人看出端倪。
但如今这样的紧要关头,温宁自然也不敢放松警惕,小看任何一个人。
虽然温宁和冯姨娘已是加快脚步往大门处走了,但她们到了那里时,还是成了吊车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