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没想到温宁竟是了解得这般深入,陈瑾风从一开始的讶异,到后来的凝重,一双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温宁觉得,经过这段时间和陈瑾风的相处,她确实磨出了不少胆子。
这些话,放到一开始,她绝对不会说。
从她这段时间对他的观察来看,这个男人在国事的治理上,至少是足够认真负责、心怀百姓的。
温宁说完后,顿了顿,道:“我知道这些事不是我该过问的,但……主公迟迟没有推出新的人才选拔制度,不是不想推出,而是……还没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吧?”
如今的人才选拔制度是前朝一直沿用下来的,便是卫国和安国曾在这件事上大力革新,革新的也不过是这个政策的一些细节,或者施行这个政策的力度。
它的本质依然没变——依然是让人,去对其他人进行评定。
而一旦评定的权力落到人身上,就难免会受到人性的裹挟,即便是奉行残暴统治的安国,只怕也不敢说自己做到了百分百公平。
很多时候,人一旦习惯了某件事,就很难跳脱出这件事的固定思维。
因此,后人回头去看历史上很多搅动乾坤名留青史的改革时,难免会有就这?的感叹,却不知道,这一条条全新的政策,都是有人艰难地跳出了困扰自身的屏障,历经千辛万苦想出来的。
陈瑾风眸色深沉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没有指责她擅自议论朝政之事,而是道:“你这样说,可是有什么想法?”
她当然有想法!
从她知晓了这个世界的人才选拔制度竟是如此落后后,脑子里就从来没有停歇过这个想法!
温宁做出一副不经意地模样道:“我先前,曾在一本杂书上看过,再伟大的圣人都难免有私心,对一个人评定的权力,不该交给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陈瑾风:“那该交给谁?”
温宁看着他,“唯一对一个人没有偏袒的,只有这世间磅礴的学识。一个人掌握学识的多少,虽然也跟他的家世和才华有一定的关系,但……关系更大的是一个人的努力。一个人也许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可以努力读书,让自己知天下事,明世间理。”
“而天底下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天才太少太少,更多的人,都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力的普通人。恕我直言,在先前评定人才的三个标准里,唯一让我觉得必不可少的,只有品德这一项。”
陈瑾风又一次,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人一遍。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真正公平的选拔法子是,一视同仁地考察他们的学识?”
“对!”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温宁也说得有些兴奋了,眼神微亮道:“既然人不可靠,为何不能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不论他们的出身、家世还是才华,都给他们出同样的试题?就跟书院里的小考似的,根据他们的答题情况,选出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如果报名的人太多,朝廷需要的人才也不少,何不干脆取他们的分数均值,结合朝廷所需的人才数量,评定一条合格线,只要是过了合格线的士子,都可以进行下一轮考核!”
“而对士子品德的考核,完全可以放在下一轮的考核中!只有通过了这所有考核的士子,才是朝廷真正需要的人才,才能真正成为百姓父母官,为晋国的繁荣昌盛出一份力!”
陈瑾风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在颠覆他这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却又字字句句,都让他有种拔云见月之感!
她说得没错,他之所以迟迟没有推出新的人才选拔制度,就是因为总感觉还缺少一点什么。
他们先前的想法是,由他和俞临渊几人,选取几个可靠的人带着军队去到地方进行监察,把家世的评定标准降到最低,重人才的品德和才华。
然而,正如温宁所说,只要是人,就难免有私心。
他们怎么就能肯定,他们派出去监察的人,不会有自己的私心?
若给予他们的权力太大,只怕又会培养出另一波不可控的势力来。
温宁见陈瑾风只是看着她,却一直没有说话,连忙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咳一声道:“当然,这只是我受先前看过的一些杂书的启发,生出的一些浅薄的想法,在主公面前说这些,只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
陈瑾风微微发紧的嗓音突然响起,“你说的那些杂书,都是些什么杂书?”
温宁顿时噎了噎。
这要她怎么说?
难道要说,是几千年历史长河这本杂书?作者之一是隋文帝杨坚?
然而,不等温宁想出要怎么敷衍过去,陈瑾风就喃喃道:“罢了,罢了,瞧你的模样,定然又会像先前记载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救人法子的书一般,说不出所以然来。”
温宁:“……”
您老也是挺了解她的哈。
接下来的路程,陈瑾风就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一般,垂着眼帘没再说话。
温宁知晓,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对于陈瑾风这样的聪明人,点到即止就够了。
只要他打破了自己的思维惯性,他做出来的事情,定然远比她想的要多。
温宁于是也没开口打扰他,默默地打了个哈欠。
今晚在醉仙阁,又是帮忙维持秩序,又是扯着嗓子叫喊着一些发生踩踏事故时的安全守则,方才有事忙时不觉得,现在周边的环境安静下来,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了车壁上,本意只是闭目养神一会儿,却没想到,意识不知不觉便沉了下去。
直到陈瑾风无意间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女子眼睛微合,嘴唇微张,竟是睡得正香甜。
他的心突然就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虫蚁咬了一下,不痛,却瞬间泛开一股酥酥麻麻之感。
天知道,跟她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压下了碰触她的那股欲念。
她却毫无知觉,不但没有一点危机感,甚至……就这样在他的马车上毫无防备地睡觉了。
陈瑾风不自觉地握紧双手,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某个瞬间,他闭了闭眼,似是放弃了某种抵抗,微微探过身子,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鼻子,眉毛,耳朵,最后……
来到了那两瓣红润饱满的唇上。
他眸色浓沉,下意识地用大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的唇瓣。
顿时,那柔润饱满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体内的理智与欲念在撕扯挣扎,拼命叫嚣着,要他放出心里头那头野兽。
那头,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其危害性的野兽。
? ?感谢书友以及Lin琳琳儿的打赏~以及大家的宝贵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