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斤左右的鱼总共烤了四十分钟,拿出来的时候表皮微焦,散发着热气和香气。
沈云姝检查了下,内里全熟了,火候掌握地还可以。
“成了!晚上吃烤鱼!”
话音落下,三个孩子就欢呼起来。王氏听见动静过来,见她又祸祸了一条鱼,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云姝吐吐舌头:“中午羊,晚上鱼,凑个鲜字嘛!”
王氏丢了个败家子的眼神给她,也没再说什么,随她折腾去了。
沈云姝又拿勺子滴水试了下窑温,这会没有小水珠了,水滴迅速摊成一小片水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消失。
很显然,窑内温度降了不少。
“这回差不多了吧?”
沈云姝摸摸下巴,最终狠狠心,把做好的桃酥胚子送了进去。
等到了时间取出来,沈云姝心里有了准备,没怎么受打击,好好研究了下失败品。
这回虽然没有完全成黑炭,但也表皮焦黑,边缘碳化,里头面团还是夹生的。此外桃酥标志性的裂纹没有呈蛛网状,只裂开了三分之一。
问题很多,得一个一个解决。
接下来几天,沈云姝忙完茶点和花饽饽就是反复试验窑炉的温度。
水滴测温很好用,但只能大概区分高中低三种温度段,想进一步判断,还得徒手去感觉。
把手放在距离窑底两寸的地方感受热量,记录下能停留的时间,再用少量饼干进行烘烤测试,最后观察胚子出炉的状态确认窑炉温度的大致范围。
很烫的时候,沈云姝几乎手刚伸进去就本能地缩回来了,有时还要用指尖轻碰窑壁来更清晰地感知它的温度,不可避免地烫了几个小泡。
收获也是满满的,现在除了对温度非常敏感的马卡龙,蛋白霜,可露丽和舒芙蕾这些没有把握,就算是戚风,她也有信心一试。
然而就在她准备进一步挑战时,铺子里却又出现了问题。
“...前几天早上起来,我就觉得灶房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但仔细瞧瞧又没少什么东西,只当自己多心了。昨晚临睡前我想想不对,就在门下面撒了一把灰面,结果你看——”
沈云姝和王氏顺着沈玉春手指方向看去,地上有一连串明显的脚印,尤其是在杂物架前。
“看来,是有人想来找什么东西。”
“那怎么办?咱要不要报官?”王氏紧张道。
“要,这人没找到东西,说不定晚上还会再来。大姑她们不安全。娘,你马上就去府衙一趟,请人来看看,把声势闹得大些,务必要让贼人有所顾忌,不敢再乱来。”沈云姝沉声道。
“哎,那我这就去。”
王氏心知厉害,揣了些银钱就出门了。
大家虽然心中惶惶,但茶点还得做,便暂时压下惊惑,先把所有东西挪到院子里,免得破坏贼人脚印,沈玉春又把模具匣子拿来,掏出钥匙开了锁。
“大姑,这匣子这几天可是放在你屋子里的?”沈云姝忽然问道。
沈玉春点头:“是,你那天提了句,我寻思着这东西可不能丢,每天收好就放在枕头边。”
说到这里,沈玉春“呀”了一声:“该不会是找这东西吧?”
“我看很有可能。”沈云姝眼神微沉。
沈玉春天天茶点花饽饽做着,模具的重要性她也很清楚,立时变了脸色。
“这贼人不偷金不偷银,却要偷这些木头,姝儿,我看八成是同行捣的乱。寻常人哪识得这东西的重要?”
沈云姝想起了那日张婶子的事,心中冷笑。
这福祥记还真是处心积虑,对她们关注得很哪!
“咱们先干活,具体的等衙门来了人再说。”
王氏与捕头还未到,茶楼的人先来了。伙计把茶点食盒送到马车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告辞,而是告诉沈云姝,刘掌柜请她去一趟
“可是出什么问题了?”沈云姝心一沉。
“这个掌柜的倒没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好。”
沈云姝和沈玉春交代了几句,就跟着伙计赶去了茶楼。
刘掌柜正在等她,将她请进小间说话。
见刘掌柜笑盈盈的,不像出事的样子,沈云姝稍稍心安。
“刘伯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话?”
刘伯笑着从旁边拿出个食盒,推到沈云姝面前。
“姑娘打开看看。”
沈云姝依言揭开盖子,随即眼神一顿。
九宫格里放着九种点心。
从配色到形状图案怎么那么像她的茶点?
“姑娘看出来了?”刘掌柜道。
沈云姝点头:“不知刘伯从何得来?”
“是万汇茶楼刚出的茶点。姑娘觉得如何?”
沈云姝面色微肃,仔细捻起一块荷花酥查看。
“可以掰开瞧瞧吗?”
“当然,姑娘请便。”
沈云姝小心掰开荷花酥,对方显然借鉴了她的馅料思路,里头也是切碎的洛神花混着栗子蓉。
点心是昨天买回来的,过夜后荷花酥的酥皮已经有些回软,起酥层数也不多,另外酥皮表面的淡粉色有点奇怪,倒像是后来画上去的。
随着田叔在村子里种的东西越来越全乎,沈云姝用来上色的原料增加了很多,而且各色之间通过不同比例混合,能调出深浅不同的红绿紫黄蓝。花饽饽的造型日益丰富也是归功于此。
传统点心店的师傅想仿出一模一样的颜色,一来要能够灵活运用可食用的植物色素,懂得三原色调色原理,二来要能够找到保证植物色素不在加热过程中变色褪色的方法。
第一项也就罢了,多花点心思搜罗,再多实验也能凑个差不离,关键是第二点,每种植物色素固色的方法都不尽相同,不懂点化学知识几乎不可能掌握。
其实比起费劲吧啦地煮菜挤菜汁,晒青瓜皮南瓜干紫苏叶,再磨成粉,又或是花大价钱买黑米紫米茶饼碾成粉,少量地使用廉价的染料无疑是个更省时省力的办法。
沈云姝自然不会使用,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毕竟量这么少,是吃不坏人的,至少短时间内看不出来。
但染料含有重金属,都不可避免地有一点苦味或杂味,所以做点心的人一定会多加糖来掩盖。
沈云姝掰下一点在舌尖尝了一下,栗子蓉果然过于甜腻。而淡粉色的酥皮则隐隐发苦。
沈云姝又拿了一块看起来是抹茶外皮的点心尝了一口。
茶的味道有,却是微苦带涩的,没有抹茶该有的鲜醇,表皮的绿也太深了,皮的味道与内馅的莲蓉南瓜蓉根本不相配。
再试试其他点心,几乎都有这样的问题。外形不仔细看,几乎与她做的差不多,而在味道上都有明显的问题。
“如何?”刘掌柜问道。
沈云姝据实回答,刘掌柜笑道:“与我猜的一样。那万汇茶楼眼红咱们茶点的红火,不知从哪里找了人供应这些茶点,却是徒有其表罢了。”
“这才一个多月,就有人模仿了?”沈云姝有些震惊。
刘掌柜却见怪不怪:“姑娘还不知,如今茶点名气已经传出了汴城,不少文人雅士专程从外地赶来一品究竟。这么赚钱的买卖,谁能不动心?”
这么夸张的吗?
“万汇茶楼也学刘掌柜的卖法?”
刘掌柜捻着胡须,气定神闲:“他倒是想。可他那小门小铺,多少名茶都不全,怎么敢与我们定同样的价?一两半两的,顶了天了。”
沈云姝松了口气。
只有茶楼生意不受影响,她的茶点才能顺利卖下去。一个月七八十两的利润关系着沈老爹能不能早点回家,她不能丢。
“刘伯放心,茶点就交给我,定会让客人觉得物有所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