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鞠躬后,各自祭出自己的得意法器。
阴风打着旋儿,卷起擂台青石板缝隙里的微尘,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云曦嘴角噙着一丝冷峭,对面那腼腆的男弟子局促地低着头,手指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活像只误入猛兽巢穴的兔子。
“请。”云曦的声音清越,她右手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呜——嗷——”
仿佛地府之门被悍然撞开!
一面漆黑如墨,边缘却流淌着暗红血光的万魂幡轰然悬浮于她头顶。
她嘴巴喃喃念叨什么,万魂幡瞬间膨胀,遮天蔽日。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如墨染,带着刺鼻铁锈与腐朽气息的阴云低低压下。
广场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
“噗!噗噗噗噗!”
无数粘稠如墨汁的黑影,带着令人牙酸的破土声,从坚硬的青石擂台表面疯狂钻出。
它们身体疯狂扭曲、蠕动,发出混杂着野兽咆哮与濒死惨叫的厉啸。
这恐怖的景象如同瘟疫般蔓延,以擂台为中心,百里之内,目之所及的擂台、树木、屋舍角落,无数黑影破土、穿墙而出。
其他在擂台上比试的弟子们不由得虎躯一震。
整个天地间,瞬间塞满了这些由纯粹怨毒与绝望凝聚的魔影。
它们尖啸着,声浪汇成一股撕扯神魂的洪流。
而这仅仅是地面。
半空中,数不清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幽魂如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无声无息地漂浮着。
它们没有面目,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哭泣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浸入骨髓的悲鸣。
厉啸、悲哭两种声音疯狂交织,狠狠凿击着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脏。
修为稍低的弟子脸色煞白如纸,双股战栗,更有甚者直接弯腰呕吐起来。
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带着冰碴的刀刃。
“万……万魂幡!”一个白须长老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变调,手指颤抖地指着那面在阴风中猎猎作响的幡。
“此幡……此幡至少锁了万人魂魄!凝练如斯,怨气冲天……她,她云曦小小年纪,性子竟……竟如此很辣,噬万人精魄!”
另一位眼眶无瞳孔的长老兴奋笑着,扭头看着胡大为,“不愧是天才,纸花门这是要越过空门,成为灵仙宗第一大门了!”
胡大为别提有多爽了,他昂着头骄傲的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云曦傲然立于万魂幡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黑发被阴风吹拂,如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她手一招,那遮天蔽日的万魂幡瞬间收缩,化作一道黑光没入她的袖中。
广场立即恢复寂静,只留下众人茫然的表情。
接着她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扫向对面那个腼腆弟子。
那眼神分明在说:该你了,小子。
男弟子被那目光刺得缩了一下肩膀,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他脸颊泛红,手忙脚乱地在腰间一个毫不起眼的灰布储物袋里摸索着,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偷糖的孩子。
终于,他掏出了他的“法器”——一个精致得令人屏息的金发少女傀儡。
它约莫半人高,静静地立在男弟子身前,肌肤莹白如玉,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微光,细腻得能看清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
长长的、如同流淌阳光的金色卷发垂至腰际,在阴沉的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纯净。
它穿着一件样式极其简单的素白长裙,赤着双足,小巧玲珑的脚趾圆润可爱。
最令人心颤的是它的面容,完美得不似凡间之物,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无邪与懵懂,长长的睫毛低垂,覆盖着那双不知是何材质的眼瞳。
与那鬼哭神嚎的万魂幡相比,这娃娃安静、美丽、脆弱得像个一触即碎的梦。
它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凶煞之气,纯净得如同山巅初雪。
“噗嗤……”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紧接着,低低的嘲笑声如同涟漪般在广场各处蔓延开来。
“搞什么?娃娃?”
“云曦师妹的万魂幡下,他拿个……玩偶出来?”
“怕不是吓傻了,拿错东西了吧?”
“这……这也算法器?哄孩子的玩意儿……”
讥诮之声清晰可闻。
高台上,几位原本还对这腼腆弟子存有一丝好奇的长老,此刻也纷纷摇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云曦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更深了,她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
男弟子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头几乎埋到了胸口。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指在储物袋上犹豫地捻动着,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光,极其隐蔽地在那金发娃娃背后某个节点轻轻一触,随即飞快地缩回手,仿佛那娃娃会烫人一般。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狂暴的能量爆发。
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震颤之音,从那娃娃身上扩散开来。
就在这声轻鸣响起的刹那,娃娃那双覆盖着长睫毛的眼帘,缓缓地睁开了。
广场上所有的嗤笑、议论,如同被一只巨手瞬间抹去。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得如同纯净山泉,不含一丝杂质,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目光流转间,纯净与诱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被糅合到了极致,形成一种足以让任何心智迷失的漩涡。
娃娃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前方黑压压的人群。
目光所及之处,时间凝固了。
近处擂台边缘一个正咧嘴嘲笑的男弟子,笑容僵死在脸上,嘴巴半张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浑然不觉。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娃娃的眼睛,瞳孔急剧放大,里面燃烧着一种纯粹的、疯狂的渴望。
稍远处一个抱着手臂看热闹的藏经阁执事,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发直,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 ?没人看呀,没人看,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