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盈盈之所以放了暑假没有回家,是因为她父亲被借调到了省电视台帮忙,所以能趁此机会跟着到那儿实习锻炼,顺便长长见识。
有了父亲的托举和引路,她当然用不着过多地操心自己的将来。
但耿耀阳跟她完全不一样,在父母漠视无人扶持的情况下,他只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博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韩盈盈能跟着父亲沾光,去高大上的东海省电视台实习锻炼,那是耿耀阳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要知道九十年代初的电视台乃是最火爆的媒体渠道,跟后世几近无人问津的颓败状况大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
1994年能有个省电视台的工作,不仅意味着待遇丰厚,而且还倍有面子。无论走到哪儿,人们都会高看你一眼,就连找对象那也是名列前茅的优等人选。
耿耀阳陪着韩盈盈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才告辞而去。
离开女生宿舍后,他又到学校周边转了一圈,想看看能不能碰上个好运气,找个合适的活干。但可惜大学一放假,周边店铺的生意立刻跟着下跌,哪还有闲钱再增加雇佣人手?
不出意外碰了诸多钉子后,他意兴阑珊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外面的走廊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暑假大家伙都回家了,这一层楼上剩下的没几个人。
孤独带来寂寞,寂寞让人产生无比的惆怅。
耿耀阳心里憋闷,干脆翻出自己那支用顺了手的洞箫,试了试音后,双目微垂,心念合一,悠然吹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铁血丹心》。
委婉悠长的曲子揪扯着人的心肠,或喜或悲、或怒或乐,真应了那句老话: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一曲吹罢,耿耀阳不禁感慨道:“别看我前世活了大半辈子,其实用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概括一生。”
他顿了顿苦笑道:“儿时虽被父母遗弃,年幼但知读书为重;少时遇到一丝心动,却无奈往事随风;青年遭人无端陷害,从此学业中断嗟叹苍生;中年操劳半生,历尽艰辛依然是一事无成。”
“唉!人世间太苦了,要不是重生,我真不想来了!”
他感叹了几句,又拿起笛子来,吹了一曲非常喜欢的《牧羊曲》。
此曲意境深邃,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人间仙境心旷神怡,正好把他心中那郁郁之气涤荡一空。
一曲刚歇,忽听门外有人拍手称赞道:“好听!真好听!”
耿耀阳听得出是个陌生的女孩子声音,不由纳闷道:“暑假的男生宿舍怎么会有外面的女孩子出现?真是奇哉怪也!”
他手拿竹笛打开房门,却见一个身材苗条、眉清目秀的女孩子冲他浅浅一笑。
她身边的金鹏程忙介绍道:“耿耀阳,这是我女朋友宣秀秀!”
宣秀秀生怕耿耀阳弄错了自己的名字,忙解释道:“宣是宣传的宣,秀是秀丽的秀。”
耿耀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宣秀秀,我还以为是选秀女的选呢。”
“选秀女?”宣秀秀捂嘴巧笑道:“你真会开玩笑,当然不是那个选了!”
说笑间,彼此的关系顿觉熟悉了许多,说话也放得开了。
耿耀阳好奇道:“金鹏程,你不是要去粤省吗?哪一天走啊?”
“不!我不去了!”金鹏程连连摆手道:“我帮着秀儿倒腾衣服,不去粤省了。”
“倒腾衣服?”
“对啊!”宣秀秀大大方方道:“省城服装批发市场的衣服即便宜,款式还很新颖,而且都是仿的大牌子,弄到各市去非常好卖。”
听到这话,耿耀阳恨不得立马给自己狠狠地来上两个大耳刮子!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前世就曾经跟着朋友一起来省城批发过衣服。不过由于他们买的衣服有部分款式不对路,最后没卖出去砸在了自己手里,所以并没有赚到多少钱。
现如今他手里有两万多块钱的本钱,完全可以利用暑假做一做倒腾衣服的买卖。
打发走了金鹏程情侣后,耿耀阳找出自己的背包,又拿上折叠小推车出了宿舍,直奔省城北部的服装批发市场而去。
省城北部服装市场乃是本省规模最大的专业服装批发市场,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衣服鞋帽等穿着用品。
耿耀阳转了一圈后,把注意力重点放在了t恤衫和牛仔裤上。
这两种衣服都是价格不贵的大路货,相对比较容易出手,符合他打算采用的快进快出销售模式。
印有高仿名牌商标的t恤衫,他谈到了六块钱,而牛仔裤贵一些,竭尽全力才谈到十六块钱。
耿耀阳买了六十件t恤衫和五十条牛仔裤,一共花掉了一千一百六十块钱。
虽然进货本钱花得不少,但如果把这批货顺利脱手,耿耀阳估计自己至少能赚到五六百块钱的利润。这么算下来,倒腾服装的利润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五六十,可谓是诱人得很。
当天晚上,他在宿舍好好地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他急匆匆挤上公交赶到火车站,坐上最近出发的一趟直快列车,风驰电掣般往家乡的方向疾驰而去。
九十年代初铁路售票系统尚未联网,因此过路车只卖站票。好在从省城到海佑市,直快列车需要四个多小时,因此还在人的忍受范围之内。
不过刚上了车没一会儿,列车员便盯上了耿耀阳。因为他背了一个大包,还拖了一个小拖车,行李着实有点多。
“你这行李超标了,需要补张票。”列车员黑着脸吓唬他道:“要不然就罚你钱,你自己选择吧!”
耿耀阳自然是对路上的刁难有所准备,呵呵笑着塞给他一包红塔山道:“师傅,照顾照顾吧!我是东海大学的学生,放假回家当然带的东西多了点。”
“哦,大学生啊!”那列车员熟练地接过烟去道:“那就算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下不为例啊!”
“哎!谢谢!谢谢了!您真是个好人!”耿耀阳点头哈腰恭维着,好不容易才把他糊弄走。
九十年代的火车上可不大太平,小偷小摸、骗钱抢劫的恶性事件时有发生。
耿耀阳把小拖车和背包摞放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自己也顾不上脏净了,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他忽然意识到,从去年到省城报到算起,自己接近一年没有回老家了。
“海佑虽大,却没有我耿耀阳半点落脚之处,即使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他不由嗟叹道:“我快去快回,尽量不在海佑过夜,省得还得花钱住宾馆。”
土生土长的海佑市人,回到家乡却只能住宾馆,想想就让人觉得可笑。
“我有爸妈两个家呀!”他幽幽叹息道:“两个家都容不下我的一张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