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她。
她正对着洞口那一点点微弱的光,对着火折子吹出一口短气,将细枝点燃。
火苗渐渐稳定,照亮了黎哩周围一小圈区域。
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摇曳的火光,嶙峋的洞壁在光影中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
黎哩轻轻舒了口气,往火堆里添些稍粗的枯枝。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滚动起来。
[我草!看黎哩身后!]
[妈呀,那是什么东西……]
[黎神快看你背后!是人!站着一个人!]
[救命!我不敢看了,主持人快点提醒她一下!]
“100号选手,观众朋友们想提醒你,你的身后不太妙。”
黎哩轻笑一声,抬手点点摄像头,用了然的语气说:“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吓唬了你们,你们想要报复回来?”
苟诞没出声。
黎哩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不是那么好吓唬的,勉强配合你们一下吧。”
黎哩干脆扭头,然后……
“啊!”
这一次,黎哩的尖叫声不再是配合观众表演。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她的尾椎骨窜上头顶,她握着枯枝的手猛地顿住,另一只手几乎是本能地摸向了腰间的匕首柄。
再一次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的观众:活爹这下总该相信我们了吧……o(╥﹏╥)o
火光照亮的范围有限,只能勾勒出一个模糊高大的轮廓,就在她身前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身影高大,几乎要顶到不算太高的洞顶。
他身上的衣物湿漉漉地紧贴着,勾勒出僵硬的线条,头颅微微低垂。
“砰、砰……”
黎哩的心跳的飞快,剧烈的心跳几乎要撞出胸膛,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寸一寸地向洞口处挪动。
一股夹带着洞外湿冷雨气的寒风,恰好从洞口灌入,吹拂着洞内的空气。
风掠过。
那高大身影垂在身侧的一条手臂,随着这股微弱的气流晃动了一下。
那幅度不像是活人的摆动,很僵硬,更像是……一根悬空的木棍。
黎哩皱着眉,强压着拔腿就跑的冲动,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她朝里喊了声,“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只有风声呜咽,水滴声依旧。
那背影,纹丝不动。
“装神弄鬼!”
黎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能坐以待毙。
她左手紧握匕首,右手迅速从脚边捡起一根刚才掉落的枯枝,掂量了一下,然后用力朝着那个诡异的背影掷了过去。
“啪嗒。”
枯枝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背部,没有惊呼,没有躲闪,枯枝无力地滚落在地。
一股比洞内阴冷空气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死人?
难怪进到洞里有股怪异的腐朽气味。
“靠……真够倒霉的。”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这的让人不舒心的遭遇,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黎哩挪着步子朝山洞里侧走去,随着她的缓慢前移,镜头一点一点推进。
碎石在她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山洞里清晰得可怕。
终于,她绕到了那个高大身影的侧面,然后……正面。
“嘶——”
饶是黎哩胆识过人,眼前的景象也让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的景象,让黎哩的胃部一阵剧烈翻腾,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她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那确实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但他并非站立,而是他的下巴狠狠钉在了一块从地面斜刺向上的灰白色钟乳石上,钟乳石贯穿了他的下颌,深深嵌入石头,将他整个头颅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固定住。
他的嘴巴因此被迫大大张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和已经肿胀僵硬的深紫色舌头,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皮肤因为腐败而肿胀发亮,布满深色的尸斑,眼珠浑浊不堪,毫无生气地圆睁着,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皮下方蠕动。
这一幕的冲击感着实太大,节目组后台尽快对这具尸体狰狞的面部进行遮挡。
不过在这之前,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是不久前被淘汰的65号求生者。
[我就说这山洞咋这么眼熟,这不是豪克最后进入的洞穴吗]
[对哦!当时还奇怪怎么他进来没多久就出现了淘汰提示,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猛兽]
[这淘汰方式也是没谁了,节目有史以来第一个摸黑被钉死在墙上的]
黎哩别过脸,煞有介事地朝这位不幸的求生者拜了三拜,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拜了三拜,低声念道:“误入此地,惊扰安息,见谅。”
随后捡起他掉落在地的背包。
很可惜。
“包里什么也没有,估计是在我之前就已经有人来搜刮过了。”
黎哩收下背包,这空包正好可以用来装她等会儿要搜集的物资。
对于部分看过65号求生者的观众来说这就有些太不对劲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我记得豪克进洞时,包里明明还有半壶水和一些工具的!]
[对啊!我亲眼看见他放进去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细思极恐……难道这洞里……还有别人?!一直藏着,等黎哩休息放松警惕时……]
[别说了别说了!我今晚要做噩梦了!65号大哥别来找我!]
[黎神快走!这地方邪门!]
雨势渐小,最终停歇,洞外传来水滴从树叶滑落的声响。
黎哩一刻也不想再和这具冰冷的尸体共处一室,她总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好像洞穴里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抓起那根还在燃烧的枯枝火把,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山洞。
外面潮湿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新,却丝毫驱散不了她心头的阴霾。那种被“眼睛”注视的感觉,并未随着离开山洞而消失,反而像附骨之疽,紧紧跟随着她。
黎哩打了个寒战,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异样感,她主动和主持人搭话。
“苟诞,问你个事。像这些……不幸被淘汰的选手,节目结束后,你们会怎么处理?是通知家属,还是派人送回去?”
苟诞淡淡回复:“看最后赢家的意愿。节目组不会主动联系家属。若赢得星球所有权的求生者要求节目组清理,我们会执行清理程序。”
“清理……”
黎哩咀嚼着这个词,不再多问。
聊天就此结束。
她埋头在路边潮湿的植被中搜寻起来,试图辨认一些可能有用的药草或食物。
然而,今天似乎诸事不宜。
没过多久,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阴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仿佛要压垮整座岛屿。
一阵阵带着湿冷寒意的狂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呼啸着穿过密林,吹得枝叶疯狂摇摆,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
风势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脸上生疼。
黎哩心头一紧,这风势明显在酝酿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她果断放弃了收集,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来时的标记点狂奔而去。
泥泞的道路在狂风中更加湿滑难行,她深一脚浅一脚,心跳如擂鼓。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那棵标记着布条的大树旁。
然而,河岸边,她精心固定的龙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