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扶着阿亚站在廊柱后等着,阿亚的身子仍止不住地颤抖。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阿蛮知道是自己连累她了。
若不是自己见了裴玉,她也不会落到这般要被迁怒的境地。
脚步声由远及近,裴玄的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
阿蛮抬眸,目光直直地望着裴玄。
似要为阿亚求饶。
裴玄说:“你想替她求情?”
阿蛮重重点头。
“孤该原谅她吗?”
裴玄的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让孤的夫人和其他男子单独相处,门扉紧闭,任人遐想。这般失职的下人,该被原谅吗?”
阿亚直直跪了下去:“公子饶命!是奴婢失职,求公子开恩,饶了奴婢吧!”
裴玄却没看阿亚一眼,目光死死锁着阿蛮。
“你和阿玉是约好的?何时约的?在孤不知道的时候,你们还见过多少次?”
阿蛮一个劲的摇头,否认。
裴玄冷哼一声,“阿玉来了,南风呢?他是不是也在附近等着见你?
我燕国的东宫夫人,倒是真有魅力,让这么多男子牵肠挂肚。”
阿蛮的心头一沉。
又冷又疼。
她不敢反驳,也不敢辩解,此刻任何话语都只会火上浇油。
裴玄的手忽然抚上她的脸颊,阿蛮浑身一僵,她本能想闪躲,可瞥见一旁还跪着的阿亚,终究是硬生生忍住了。
尖酸的嘲讽也好,莫名的猜忌也罢,只要能保住阿亚,她都能忍。
见她这般乖巧的模样,裴玄抚在她脸上的手顿了顿。
沉默片刻,终于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阿亚:“念在你伺候夫人尽心,这次便饶了你。若有下次,孤定不轻饶。”
阿亚连忙磕头:“谢公子饶命!谢公子饶命!”
裴玄不再看她,转头对阿蛮道:“走吧,父王那边还等着。”
阿蛮被裴玄攥着手腕往大殿走,他们刚踏入殿门,目光便与不远处的南风撞了个正着。
他眉头微微蹙着,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昭阳也立刻注意到了他们,快步走上前,娇俏地开口:
“皇兄,阿蛮,你们去哪儿了?”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阿蛮身上,眼睛一亮。
“阿蛮?你衣服怎么换了?方才那件也很好看呀。”
裴玄笑着揉了揉阿蛮的发顶,“她啊,太粗心了,方才不小心弄湿了衣摆,孤便陪她去偏殿换了一身。”
昭阳捂着嘴笑起来。
“皇兄原来也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真是少见呢!阿蛮,你可真幸福,能让皇兄这般上心。”
阿蛮的面色僵硬,裴玄的触碰让她浑身不自在,这番虚情假意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裴玄又朝着她温柔一笑。
那笑意落在阿蛮眼里,却冰冷刺骨,让她浑身一凛。
她不敢违逆,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尴尬的笑容。
南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衣袖中的拳头早已悄然攥紧。
他认识的阿蛮从来不是这般。
他分明看出了阿蛮的不情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裴玄对着昭阳道:“你还说阿蛮幸福,南风对你不也一样上心?你羡慕什么?”
昭阳脸颊一红,含羞带怯地看了南风一眼。
裴玄的目光落在南风身上:“是不是,南风?”
南风知道裴玄在敲打他,他道,“能得公主垂青,是属下的荣幸。
属下定会尽心竭力,对公主好,绝不让公主受半分委屈。”
昭阳很是感动,看着南风,“你可真是个傻瓜。我皇兄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南风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偷偷撇向阿蛮。
裴玄拍了拍南风的肩膀:“南风,记住你刚才的话,孤只有昭阳一个妹妹,别让孤失望。”
“是,公子。”
……
阿蛮被裴玄攥着,重新回到东宫的席位。
刚落座,裴玄便执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拂去浮沫递到了她的面前。
“口渴吗?”
阿蛮没有接,也不搭理他。
裴玄不恼,只是将茶盏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他的目光却越过席间众人,落在不远处与昭阳低语的南风身上,淡淡开口:
“你看南风如今,多好。得阿玉赏识,又获昭阳倾心,往后在燕国,总算能大展宏图了。你该为他高兴,是吧?”
方才南风落在阿蛮身上的目光,炙热又隐忍。
只一眼,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藏不住的牵挂,是未断绝的念想。
阿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见南风转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阿蛮的眉头不自觉地锁起。
这一切,自然都逃不过裴玄的眼睛。
他方才在昭阳与南风面前刻意亲昵,是在宣示主权。
此刻提起南风的境遇,便是刻意提醒。
提醒阿蛮,南风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绝不可能为了她,放弃眼前的一切。
此时,宴席正式开始。
殿外乐声四起,十多位舞姬身着五彩罗裙,踏着节拍翩翩起舞。
殿内歌舞升平,朝臣们推杯换盏,笑语喧哗。
裴玄侧过身,凑近阿蛮,淡淡开口:“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阿蛮浑身一僵,惊恐地侧目看着他。
“本来孤还不确定,现在看到你这个表情,孤便知道,猜对了。”
阿蛮立刻垂下头,遮掩着内心的惊惶,可耳边的声音犹在,冷的刺骨。
“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阿蛮紧紧抿着唇,依旧不语,她并不想装,只是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无论裴玄的是虚情还是假意,他对她所做的那些伤害,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那一碗药,结束了一个生命,也结束了他们的关系。
所以,她恢不恢复记忆,又有什么关系呢?
宴席正酣,北漠使团簇拥着乌兰公主走上前来敬酒。
那女子头戴银质狼头冠,耳坠珊瑚串,飒爽英气。
“公子,乌兰敬您一杯。”
她的目光掠过裴玄身侧的阿蛮,笑着问道:“这位便是东宫夫人吧?”
阿蛮闻言,只是浅浅颔首,带着笑意。
裴玄也笑了。
裴玄与北漠使臣一一碰盏,一饮而尽。
他们聊了两国关系,又聊了兵马。
阿蛮听明白了,原来乌兰公主的和亲陪嫁除了百匹良马,竟还有三万精锐骑兵。
皆是北漠最骁勇善战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