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低垂眼眸,“是公主让孤来接你的。”
“公主吗?”
裴玄点点头,“母后也来了。”
“王后也来了?”
阿蛮不明白,不过是她和阿亚被留在扶风,怎么连燕王后也惊动了。
这阵仗,让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公子,那阿亚呢?”
“你们是一块来的,自然一同回去。”
裴玄说着,看向屋角的另一张床铺。阿亚早已被惊醒,正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阿蛮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点点头。
刚看到裴玄的一瞬,她心头一热,差点红了眼眶。
可此刻冷静下来才发觉,他来接人,大抵是碍于王后与姜柔的颜面,并非特意为她而来。
原来自己,也并无特别。
阿亚听到能回东宫,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二人很快准备妥当,跟在裴玄的身后出门。
人群中,阿蛮看到了阿桃,还有他身后的南风。
只匆匆一眼,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敢多停留,只低着头往前走。
裴玄的目光亦扫到人群中的那人,那人身姿挺拔,很难不注意。
他收回目光,声音清冷,“你们两个,去和公主告个别。”
姜柔站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却撑着体面。
阿蛮和阿亚走上前,屈膝行礼。
“你们若是想家了,便回来,扶风永远是你们俩的家。”
说吧,她挥了挥手,“去吧。莫让公子久等了。”
阿蛮没见到燕王后,才知王后在她被接出来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现在这时候见王后,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定然会很尴尬。
马车悠悠然行驶到东宫门口,阿蛮下了车,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蛮。”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裴玉站在不远处。
她想开口打招呼,就听见裴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进去。”
那声音很冷。
阿蛮还想说什么,胳膊却被身旁阿亚推了推她。
阿亚冲她使了眼色,她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垂着头,跟着阿亚快步往里头走。
裴玉站在原地,看着阿蛮离开的背影,也没有再次叫住她。
裴玄走了上前,身形稳稳地挡在裴玉的面前,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兄,我听说阿蛮在西市不见了,放心不下,这才想过来看看。”
“她很好,你也看到了。没受这么委屈。”
裴玉眉心微蹙,“皇兄是在哪里找到她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玉。”
裴玄打断他的话,目光冷了几分,一字一句道:“她的事有我会关心就够了。你的关心,还是留给舒宁县主吧。”
留下这话后,裴玄的眼里闪过冷意,不等裴玉反应,转身朝着东宫大门走去。
阿蛮回到自己的偏殿,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她解下发带,青丝散落在肩头,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阿蛮转过身,正好看见裴玄推门而入。
裴玄的目光落在她散着的长发上,随口问道:“这就准备睡了?”
阿蛮点点头,“今日的确是有些累,公子,刚才清晏君是来找我的吗?”
裴玄神色没有变化,淡淡道:“不是,他是来找孤谈一些公务上的事。”
“哦。”
阿蛮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的确,能让一个皇子深夜守在门口,定是朝中大事。
“别多想了。既然累了,那就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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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扶风。
裴玄他们走后,姜柔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直直往地上软去。若不是张嬷嬷眼疾手快,从身后死死架住她,她早摔得狼狈不堪。
“公主啊!”
张嬷嬷急声唤她,可姜柔的眼神早已失了神。
姜柔的心中怨恨,又委屈。
他想起燕王后刚才的那些话,王后喜欢阿蛮,公子也喜欢阿蛮。
她掀了掀眼皮,心中不甘。
阿蛮凭什么?
她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孤女,却能有健康的身子,能让王后另眼相看。
她羡慕。
而她姜柔身为魏国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却要受病魔的磋磨。
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她气地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摔破,青瓷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张嬷嬷赶紧劝阻,却被姜柔狠狠甩开手。
“公主啊!莫要动气啊……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怎么办。”
“都是这病恹恹的身子惹的祸!”
姜柔身子本就孱弱,这一顿发火下来,早已经气喘吁吁。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像纸,却偏要睁着通红的眼,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
像是要将那碎片盯出洞来。
姜柔抓住张嬷嬷的衣袖:“我恨啊,嬷嬷,我真的恨啊。我要诅咒她们,诅咒她不得好死,诅咒燕王后永远……”
“公主慎言。”
张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捂住她的嘴,眼神慌乱地扫向四周。
“这宫里到处是耳朵,若是被人听了去,别说公主,连咱们整个扶风的人都要陪葬!”
姜柔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
她趴在张嬷嬷怀里哭泣。
“嬷嬷,你说是不是真的,公子真的喜欢阿蛮了?他今日为了阿蛮,那样对我……”
张嬷嬷抚摸着姜柔的头发,“公主可不能糊涂,那燕王后向来不喜公主,定是在挑拨。”
“是挑拨?”姜柔怔怔重复道。
她回想起裴玄在的时候,燕王后的确不是那么说,只是强调阿蛮是为她和裴玄生孩子的。
偏偏是裴玄走后,王后才故意说那些诛心的话。
“对,是挑拨。她就是想让我乱了分寸。”
姜柔像是想明白了,心口的憋闷似乎散了些。
可下一秒,裴玄今日冲进扶风时,那冷厉的眼神又让她不安起来。
“可……可公子今日那般紧张,他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若不是喜欢阿蛮,他为何要那样?”
“我的公主啊,您怎么忘了?阿蛮是王后亲自送到东宫的人,若是人在东宫丢了,或是在咱们这儿受了委屈,公子怎么向王后交代?他那不是紧张阿蛮,是紧张王后的颜面,紧张他的储君之位啊!”
“对啊,是这样!”
姜柔茅塞顿开,从张嬷嬷怀里直起身,好似连呼吸都顺畅了。
“我怎么没想到,他是怕没法向往后交代。不是为了阿蛮啊!”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笑得有些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