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大典还有四天。
天机玉盘微光一闪,是龙傲天传来的讯息,附带一处坐标。傅柠与谢临川对视一眼,动身前往。
那是一片隐于群山深处的桃源仙境,灵气氤氲,溪水轻响,花草繁茂,静谧得仿佛时光在此驻足。
当那两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傅柠脚步不由得一顿。
记忆里模糊的轮廓骤然清晰——正是她的爹娘,季忘忧与傅不归。岁月仿佛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季忘忧一见她,泪水便止不住地落下,冲上前紧紧将她拥住,哽咽难言。
傅不归也眼眶泛红,站在一旁,宽厚的手掌一下下轻拍她的背,万千言语都凝在喉间。
傅柠任由母亲抱着,感受那份陌生又渴望的温暖,心头百感交集,最终只化作一抹浅淡而释然的微笑:“爹,娘,你们一点都没变。”
季忘忧抽噎着,语无伦次:“小柠,我们……我们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有太多地方没做好……”
傅柠轻轻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试图驱散这沉甸甸的气氛:“真巧,我也是第一次做女儿,没什么经验。咱们扯平啦。”
母女俩相视一笑,岁月带来的那层薄冰,在笑声中悄然融化。
傅柠深吸一口气,语调轻快而坚定:“好了,事情我都知道了。往后日子还长……我这次来,是接你们回家的。”
“回家……对,回家!”傅不归像是被点醒,猛地一拍大腿,瞬间从感伤中跳脱出来,恢复往日的跳脱性子,急急指向桃源深处:“等等!小柠,快,给我们几个空的储物袋!那边!我们种了好多灵植,养了不少灵兽,全得带走!一点都不能落下!快来帮忙!”
傅柠:“……?”她爹原来是这种画风吗?
谢临川适时上前,从容接话:“岳父,交给我吧。”他袖袍一拂,神识扫过整片山谷,将堆积如山的灵植与灵兽肉分门别类,迅速收进特制的储物法器中,动作干净利落。
傅不归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行!你小子真靠谱!对了,那边还养了几窝灵尾鸡和月光兔,肉质特别鲜美,可别忘了!”
季忘忧也抹去眼泪,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傅柠朝一座竹屋跑去:“还有还有!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快来看看!”
屋内整整齐齐堆满了各式礼盒,每个盒子上都细心标注着年份与祝福。
“这是你周岁时的……”
“这是你引气入体时,你爹亲手炼的护身玉佩……”
“这是你筑基那年,我搜集的功法心得……”
季忘忧一件件指过去,声音柔软。傅柠这才知道,自己的生辰落在初雪之日。
她望着满屋迟来多年的心意,心头最后一点隔阂也烟消云散。她拿起一只标记“及笄之年”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凰步摇。
“我都很喜欢!”傅柠小心握住步摇,抬头对父母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季忘忧见她笑得明媚,悬了多年的心终于落下,再次拥住她,轻声道:“那就好……以后,再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
“嗯,再也不会分开。”傅不归也走上前,将妻女一同揽入怀中,语气笃定。
回到五味楼,季忘忧与傅不归只短暂停留,与五味激动重逢、叙旧后,便又匆匆离开了一阵。
再回来时,两人带回了满满当当好几个储物袋,脸上带着几分痛快又解气的神色。
傅柠稍一感知,便从那残留的、凌厉又熟悉的剑气中明白了什么,忍不住莞尔。
她这对爹娘,果然是去找万剑宗“算账”了。
*
同一天,谢临川带着傅柠,回到了他位于云墟玄宗之外的“家”。
出乎傅柠意料,谢家并非传统仙门或世家府邸,而是一片倚靠雪山、以晶莹冰晶与温润暖玉构筑而成的建筑群,风格独树一帜,处处透出低调的奢华与深厚的底蕴。
傅柠这才知晓,谢家世代经营灵宝生意,产业横跨数州,是修仙界名副其实的顶级富族。
府中仆从众多,规矩严谨。见谢临川归来,众人恭敬行礼,眼中却难掩讶异,仿佛他的出现极为罕见。
她也见到了谢临川的家人。
一位曾为他画过画像、如今已为人父的青年,牵着稚子上前见礼。那孩子仰头望着谢临川,小脸上写满好奇与陌生。
谢临川的父母端坐于正堂上首。
谢父面容威严,与谢临川有五六分相像,气质却更显冷硬;谢母亲容貌秀美,衣着华贵,眉宇间却萦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轻愁与疏离。
他们对儿子突然归来并宣布结缘一事,反应颇为平淡,甚至带着几分审视。
谢父只淡淡颔首:“既是你所选,望你珍视。”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谢母则更直接些,上下打量着傅柠,轻声对谢临川道:“许久未有你的音讯,一回来便是这般大事…为娘险些以为,你被什么夺了舍。”
气氛一时凝住。
他们并未多问傅柠的来历与修为,只依礼备下一份厚重贺礼,态度客气而疏离,仿佛这只是一场不得不走的过场。
直至临别前,谢母才单独将傅柠唤到一旁。
她凝视傅柠,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轻轻抱了抱她,低语:“……谢谢你。让他……有了心。”
傅柠微怔,随即了然,她摇摇头,笑容温暖:“……他一直都有。”
只不过,从前那颗心被冰雪覆盖,孤寂前行。
否则…以他性子,凡俗界的游历怎么温暖他?
谢母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似是释然,又似欣慰,轻拍她的手背:“嗯,如此…也好。往后,你们便像往常一般过活就好。你们……好好生活。”
说罢,她转身离去,背影依旧带着那份难以融化的孤高与寂寥。
傅柠望着她的背影,唇微动,本想为谢临川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谢临川走到她身旁,自然地将她微凉的手拢入掌心,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语调是一贯的慵懒与不在意:“他们一向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他们送了你南煌洲一座顶级灵玉矿脉,里面盛产各色漂亮原石,改日我带你去挑,做成首饰或摆件随你喜欢……”
傅柠忽然转身,紧紧抱住他,把脸埋进他胸膛,声音闷闷的:“也好。”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以后,你有我这个家人,就够了。”
谢临川身形微顿,随即放松下来,手臂回拥住她,笑声带着全然的满足与安宁。
“嗯。”他说,“我有你就够了。”
于他而言,有阿柠在的地方,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