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柠察觉到他仍无动身之意,笑了笑,轻声安抚:“别急着生气,先听听他怎么说。”
谢临川神色稍缓,终于微微颔首。
众人转至更为宏伟的正殿。落座之后,鲛人王开门见山:“此事牵涉到我族一则古老预言,也与汐凛自身有关。”
他望向傅柠,语气郑重:“楼主身负纯净生机,对我妖族而言极具吸引力。我族预言曾模糊指出,秘境之危与一线生机皆系于一人之身。自楼主踏入秘境,先后助木族、火族化解化形之困,我们便确认——您就是预言所指之人。”
“至于汐凛……”鲛人王面露无奈,“他早年流落在外时,曾与楼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灵智初开,许是受楼主气息牵引,竟动用了鲛人皇族一生仅能施展一次的‘海潮印’,将楼主标记。”
谢临川眼神骤然锐利。
鲛人王连忙解释:“仙君莫急!‘海潮印’本身并无强制束缚之能,更多是一种血脉感应与认定。它只会在被标记者神魂虚弱时,允许施展者发起一次超远距离召唤。当年汐凛正是受这印记影响,在成年时选择了化为男身。”
他继续道:“荒原内核最后那场意志冲击令楼主昏迷,神魂正处于最脆弱之时。汐凛便借此机会,动用印记将您召唤而来。他年少冲动,受血脉本能与预言双重影响,固执地将您视为命定之人……这才铸下大错。”
“所以你们便顺水推舟?”烈山语气依旧不善。
“绝无此事!”鲛人王立刻否认,“得知楼主被召唤而来,我第一时间限制了汐凛自由,并以贵宾之礼相待。楼主在此的一切用度皆属上乘,我们从未强迫她做任何事。”
他转向傅柠,语气诚恳:“楼主,这几日我族可曾有过半分胁迫?”
傅柠客观回应:“除了限制离开,其他方面确实周到。”
鲛人王神色稍松,又道:“仙君,汐凛行为失当,我绝不包庇。但他终究受血脉印记与本能驱使,加之年轻识浅,才犯此大错。我已严厉管教,并请楼主亲自与他交谈,解开了他的心结。那‘海潮印’也已在穹星协助下彻底抹除。”
此时,穹星也开口道:“仙君,水妖王所言属实。汐凛少主本性不恶,只是尚需磨砺。楼主在此一切安好,水族始终以礼相待。如今印记已除,危机已解,还望仙君看在两族和气,以及楼主安然无恙的份上,暂息雷霆之怒。”
殿内再度陷入沉寂。
谢临川一想到傅柠被强行带离四十日,心中怒意便难以平息。
“不够。”他说,“让汐凛出来。”
“仙君!”鲛人王语气急切,“本王深知难消您心头之恨。汐凛之过,我族愿承担一切后果,并作出补偿。只求仙君留他性命!”
傅柠能感受到他杀意未减。她理解谢临川——若角色互换,有人这般对待他,她恐怕也会怒不可遏。
她深吸一口气,与他十指紧扣。
“妖王,”傅柠语气平静,“汐凛少主确实给我带来极大困扰与惊吓。就我个人而言……可以不再追究。”
她略作停顿,察觉谢临川手指骤然收紧,继续道:“但他的怒火必须平息。强掳之辱,并非一句道歉或内部惩戒便可抹去。我虽愿谅解,却无权替他做主。”
鲛人王立即回应:“理所应当!仙君有任何要求,只要我水族能做到,绝不推辞!无论是珍稀材料、秘境传承,还是我族特有资源,皆可商议!”
谢临川缓缓转头,对上傅柠清澈而坚定的目光。那眼神带着安抚,也充满信任——她相信他会做出最合适的决定。
她掌心的温度,如暖流般熨帖着他心中翻腾的暴戾。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寒意稍褪:“第一,水族需立下血脉誓言,永世不得以任何形式骚扰、算计傅柠。违者,举族共诛。”
“可!”鲛人王毫不犹豫。
“第二,”谢临川道,“我要他一片本命鳞片。”
鲛人皇族的本命鳞片蕴含本源精魂,与性命交修。交出鳞片不仅损伤修为,更意味着将部分生死掌控权交予他人。这比单纯惩罚更具威慑与羞辱。
鲛人王脸色几变,最终沉重颔首:“……可。”
相较于性命,一道本命鳞片已是谢临川看在傅柠态度与穹星情面上,做出的最大让步。
“第三,”谢临川继续道,“水族欠她一个人情。日后她若有需,水族须倾力相助,不得推诿。”
这不是具体资源补偿,而是一个承诺——来自秘境最强势力之一的承诺,价值难以估量。
鲛人王郑重躬身:“理当如此。水族欠傅楼主一份恩情。日后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三条要求,一条比一条严苛,却也切实保障了傅柠未来的安全与利益,同时极大程度宣泄了谢临川的怒火,维护了他的尊严。
他低声问:“如此可好?”
傅柠仰头展颜一笑:“嗯!听你的!”
她明白,这已是他为她做出的最大克制。他终究没有让局面走向最极端的一步。
木妖王见事情已了,适时出声圆场:“如此处置虽未尽善,也算顾全了各方颜面。不过水妖王,此事终究是你们理亏,总该有些实际表示,给楼主压惊才是。”
烈山也帮腔:“没错!楼主受了惊吓,精神损失总得补偿吧?你们水族宝贝多,可别小气!”
鲛人王忙道:“这是自然!让楼主受惊实属我族之过。本王已备薄礼致歉——愿奉上‘万年海魂髓’三滴、‘七彩珊瑚精’十斤,另加水族宝库所藏顶级灵材与稀有珍珠各一箱,望楼主笑纳。”
一枚贝壳轻飘飘落至傅柠面前。
她笑嘻嘻接过:“那我就不客气啦!”
这份赔礼不可谓不重。尤其是万年海魂髓,对滋养神魂大有裨益,正适合谢临川当前状态。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我们先行告辞。”傅柠对熟悉的长辈挥手道别,拉着他转身离去。
是时候让这家伙好好休息,放松放松这紧绷太久的神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