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毫不起眼的木门前,守着两个鬼修。
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面人身。
那牛头鬼修瓮声瓮气地开口:“可知鬼市规矩?”
马面声音尖利,紧随其后:“莫问来路,莫问出处!银货两讫,生死自负!”
谢临川代为应答:“知晓。”
门应声而开,门后竟是一片漆黑。牛头马面不再多言,侧身让行。
一步踏入,身后的木门无声合拢。
傅柠只觉眼前景象骤变——若说忘忧城是披着繁华外衣的幽冥之都,那此处便是彻底剥去伪装、赤裸裸的冥界真容。
头顶并非天空,而是一片扭曲蠕动的漩涡,偶有苍白或猩红的诡光掠过,如游鱼曳尾,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
脚下所踏的“路”质地诡谲,时而坚硬如骨板,时而柔软如菌毯,某些区域甚至像是半凝固的暗影,踩上去便漾开涟漪般的波纹。
街道两旁并无规整店铺,多是随意支起的帐篷、巨大的骸骨巢穴、漂浮的幽光气泡,或是直接圈出一片扭曲空间作为摊位。
来往的摊主与顾客形态各异:有无面幽魂浑身缠绕锁链;有兽首商贩喋喋不休地推销不明器官;有身形不断变幻的阴影聚合体;也有珠帘后端坐于骷髅所抬轿中、目光幽冷的贵妇模样的鬼修……
一切仿佛脱离常理,充斥着魔幻而荒诞的视觉冲击。
【阿柠,记得么?在此地不可透露真实姓名与来历。】谢临川握紧了她的手,传音提醒。
傅柠连忙回神:【记得记得,放心!我们取个代号吧!你是白云,我是黑土!怎么样,够接地气吧?】
谢临川失笑,委婉道:【黑土是否过于质朴了些?不如…黑兔?与你面具相配。】
【好的白云!Gogogo!】傅柠干劲十足,【你知道卖情报的地方在哪?】
【那人行踪不定,在鬼市深处有个不起眼的据点,但得看他今日是否现身。】谢临川答道。
【噢噢噢了解了解,非固定刷新点的随机Npc呗,我懂我懂!】傅柠恍然。
谢临川早已习以为常她的各类现代词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嗯,我们边走边寻。此地虽混乱,却也藏有不少奇物。按理说,冥界之物蕴含阴气死气,无法带回生界,但有五味楼法则庇护,我们若看中什么,应能带回去。】
傅柠刚提起兴致,又泄了气:【算了,就算能带回去礼物,阴气太重,也不能贴身携带吧?随便看看好了,重在参与。】
谢临川微怔:【是我疏忽了。】
即便他有手段能暂时隔绝阴气,但冥界之物终究与生界格格不入,贸然送出确实不妥。
两人一路穿行,谢临川领着她拐进一条更为幽深狭窄的小巷。
刚一踏入,傅柠便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两侧墙壁并非砖石,而是由无数密密麻麻、不断蠕动攀爬的惨白鬼手构成!
它们无声抓挠,指节扭曲,仿佛任何活物经过,都会被瞬间拽入墙中,拖进无底深渊。
傅柠咧了咧嘴,“这画面冲击力……”简直像闯进了某种巨型软体节肢生物的巢穴。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是‘丛植鬼手’,一种低阶冥兽,畏光,用冥火灯便可驱散。”谢临川说着,手中已多出一盏骨白色的提灯,灯芯跃动着幽蓝火焰。
光芒所及,鬼手纷纷缩回墙壁深处,让出一条通路。
“哦?!还挺像含羞草,我来我来!”傅柠接过提灯,主动走在前头。
灯光驱散黑暗与诡手,这条小巷仿佛没有尽头,只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
【那人的店就在这种地方?】傅柠忍不住再次传音询问,这环境实在不像是个做生意的地儿。
【一个情报贩子把据点藏这么深,也不方便获取情报吧?感觉就是不想让人找着。】她小声吐槽。
谢临川轻笑:【不愧是阿柠,这里的确不是他店铺地址,而是家之所在。】
傅柠挑眉,他知道得还挺详细,【原来如此,我们这是直接摸到老巢来了!】
终于,小巷尽头出现一扇低矮的门,由某种暗沉兽骨拼接而成,门上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用暗红颜料画了一只眼睛的符号。
门紧闭着,缝隙中没有一丝光透出。
“看来我们运气不好。”傅柠有点小遗憾。
她话音刚落,旁边那面鬼手墙突然一阵蠕动,猛地钻出一个戴面具、梳发髻的女人脑袋!
“咦……”那脑袋先是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目光扫过二人,才慢悠悠开口:“居然能找到这儿…你们找老鬼?他不在,去‘无底窟’玩了。不急就下个月再来,着急的话,自己去那儿碰碰运气呗。”
傅柠被这突然冒出的“邻居”吓了一跳,心跳差点漏拍,但听到线索,仍是心头一喜,忙道:“多谢告知。”
女人点了点头,又从墙中探出半截身子,蛇一般扭动着,仔细打量傅柠,“你这丫头的气息…有点熟啊……”
话到一半,她猛地顿住,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缩回墙中,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走了”。墙壁上的鬼手再次蠕动,恢复如初。
傅柠眨了眨眼,心想或许是身上隐藏的五味楼法则之力引起了对方的感应。
她没再多想,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她说“碰碰运气”是什么意思?】
谢临川笑了笑:【入鬼市才需戴面具遮掩形貌气息。‘无底窟’是忘忧城内有名的地下赌场,在那里,不必伪装。但麻烦在于,无人知晓那情报贩子的真实容貌,我们即便去了,想要在鱼龙混杂之中找到他,的确只能靠运气。】
傅柠啧了一声,【懂了。行吧,那我们现在就去无底窟碰碰运气,要是找不到就拉倒,隔段时间再来鬼市抓他叭。】
反正今天也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多试试总没坏处。
【好。】谢临川颔首,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提灯,另只手揽着她,循着来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