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已经干掉的面膏,被她龇牙咧嘴取下来,南星赶紧上来给她净脸。
菱歌也有些着凉,喷嚏不断,就不近前伺候了。
崔玉蘅也有些着急,头发半干就跑过去,看到大夫的脸色很凝重,心里就咯噔一下。
“如何?”
那大夫拈了拈胡须:“寒气入体,劳心损肺,怕不太好。”
因为是常用的大夫,说话比较直。
且此时宁昭还是醒着的,还费力地睁开眼睛,本来眼前一片灰蒙蒙,忽然闪进了一抹亮色。
“崔......崔小姐......你不必忧心.......我........咳咳咳,可以的。”他说话像是耗着生命力来说的。
崔玉蘅却更揪心了,看到了一旁的南星:“好丫头,你来试一试。”
连她都能救活,那么其他人肯定也可以。
她眼神炽热,南星却在心里哀嚎了起来。
主子肯定是会杀了自己的!救情敌......
“快呀。”她拉了南星的手。
南星也不好拒绝,说起来也只是丫鬟身份。
前些日子,她还问自己愿不愿意脱了奴籍,去当个坐馆大夫呢。
这样的医术,当个丫鬟实在是埋没了。
而且不光是说说,还拉着自己商量,如何真的把这件事情办成了。
毕竟女大夫在京都并不好立足,但没关系,崔玉蘅会做这个靠山。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南星不敢承情,毕竟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侍奉二主的。
“奴婢试试。”南星心里思绪万千,平平无奇的脸上却带着点忐忑。
要不把这个男的治死?也算是在主子跟前将功赎罪了。
但崔玉蘅的眼神......
好吧,南星不是那种什么好人,但现在也做不出那种事情。
拿出银针,在老大夫原本轻视后来越来越有光亮的眼神下。
宁昭的高热慢慢降了下来。
“不能离人,这是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药。”南星在戚嬷嬷递过来的纸上笔走龙蛇,戚嬷嬷拿过去仔细辨认。
字实在是太丑了,不过能识字已经是极好的。
宋氏给崔玉蘅挑贴身服侍的丫鬟,几乎个个都能识字。
“南星,你真是太好了。”崔玉蘅不吝啬夸奖,更不吝啬给钱。
老大夫和南星拿到荷包,都是眉开眼笑的。
等宁昭安定下来,崔玉蘅也没离开,而是趁着这个机会,在一旁仔细照料着。
以至于宁昭每次模模糊糊醒过来,听到的都是她的声音,看到的都是她的脸。
雨停了过后,宁昭也好了,只是看着有些虚弱。
但两个人之间,倒多了些若有似无的亲近。
把宁昭送回去,崔玉蘅就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姐,看样子就要得偿所愿了。”戚嬷嬷打趣她。
崔玉蘅却半点不害羞:“总归是自己挑的,人也还不错,就这么着吧。”
即使成婚了,按宁昭的身子,也没办法纳妾,当然她也会很贤惠,真要纳妾她也不拘着,还会出钱。
崔玉蘅有意迁就,宁昭品行不差,颇有些情投意合的意思。
两人虽然没有像是在庵庙那样亲近,但是一些小心意上的沟通并不少。
宁昭虽说穷,但也在认认真真考虑聘礼这些,把自己母亲留下的传家宝送去给了崔玉蘅。
倒把崔玉蘅吓了一跳,若只是平淡的自然的恋爱,到成婚,她完全可以接受。
可若是真的被这么真诚且诚挚的对待,她顿时觉得有负担。
因为她是真的利用宁昭,万一被他知道,自己不是看上他这个人。
而是看上他随时可能早死的身子,和毫无依靠的家庭......
崔玉蘅拿着那传家宝,只觉得烫手,就托戚嬷嬷还了回去。
以不能够私相授受为由,说希望在成婚那天,由宁昭亲手交到她手上。
“宁兄,下值后一起去宝珍楼?今日我请客。”同僚见他这几天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就出言相邀。
大家都是同期的士子,宁昭的排名还要靠前,只是身体不好,在屈居在这里。
再加上宁昭为人谦和,从不与人起冲突,平时若有什么地方也会不吝啬指导和帮助。
总之人缘很不错,宁昭就拱手拒绝:“多谢好意,只是我需得家去,还有几本书未抄。”
同僚们也都表示理解,他家里穷,即使做了这个小官,俸禄并不高的,平日里就会帮忙抄书、写字。
最近更是多抄了好一些,就想着赚钱。
宁昭像是往常一样,先在外面买了一些菜,都是街边的老人卖的,很便宜。
后来想着,要不要自己买点种子,在院子里种菜,这样能省一些钱。
他下值回来就做饭,必定不会委屈了崔玉蘅。
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宁昭希望能够给她最好的。
其实崔玉蘅根本没想要他出钱,早就想好了婚后怎么安排,宁昭只要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活着就好。
即使不那么早死,也没关系。
宁昭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心仪的女子。
可崔小姐,就那么闯进了他的心房。
两人一起逗猫,一起去寺庙,他生病了,崔小姐没有半点嫌弃,反而倾心照料。
他心情很好的回到家,打开院门,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他这里贫穷,连附近的小偷都知道,根本不回来光,说不准还会丢下点银钱。
宁昭还是把院门锁好,他打开房门,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放,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门自动关上。
尚且是大白天,屋内却格外漆黑,只有一点烛光,映照着几道鬼魅的身影,完全看不清脸。
宁昭后背一凉,却还是放下东西:“诸位好汉,我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却不知诸位到访有何事?”
很稳重,甚至脸色只是微微变了一下,就恢复了镇定。
在这暗室里,就跟一根细弱的青竹一般,挺秀不弯,看着极其碍眼。
烛光微闪,宁昭看不清那些人的神色,也避免自己去看他们的脸。
却听见其中一人说话,但不知道是哪人:
“既知自己家境贫寒,身无长物,何以敢攀附崔氏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