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蘅连忙转过去,瞧见来人,魂都差点吓飞。
还好这几年锻炼出一些奴性,身体已经先下跪了:“见过殿下,殿下万福。”
来人正是六皇子,这张脸那天把她吓得够呛,自然是记得。
可恶,堂堂皇子也要擅闯别人家的庄子吗?
这一看就不是从大门进来的,不然早就有人通传了。
怪不得林氏不敢呼其名,更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看这人,穿着蟒袍,身上尤有煞气,身后更是跟了大块头,看着凶悍极了。
司危垂眸,身前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跪在草地上。
方才远远便听见欢快的笑声,撞过来时香汗淋漓,现下乖顺地伏在自己身前。
“抬起头来。”
这古装剧中常见的台词,现在崔玉蘅听了,却半点调侃心思都生不起来。
因为司危声音冷肃,毫无半点开玩笑和狎弄的意思,反倒是周身冷凝的气场,让人膝盖软。
上战场杀过人的确实不一样。
崔玉蘅没有丝毫犹豫,乖乖抬起头。
她应该是被吓到了,头抬了起来,眼神却半点不敢直视,眼睫垂下来,在红扑扑的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
脂粉未施,却乌发红唇,显得既鲜活又有种越发蓬勃的美丽来。
司危仔细端详,想起来了,那日他回京,于马上,看见的就是这女子。
不得不说,当真是缘分。
“起来吧。”司危走过她身边,衣角拂过她的裙角。
崔玉蘅连忙跟在后面,却不知说什么,对于这样的莽汉,她是发自内心的害怕。
战战兢兢跟在后面,崔玉蘅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谄媚极了。
“殿下,外面热,您去凉快处歇歇。”崔玉蘅就差拿扇子了。
可是司危步子大,走得快,崔玉蘅提着裙子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倒是林氏反应快,赶紧溜回院子,安排了下去。
因此等他们到的时候,阴凉的葡萄架子下已经摆好了瓜果,架好了两个小山车,四下熏了香驱赶蚊虫。
前面摆了冰盆,丫鬟们见到来人,立刻开始摇起了扇车。
凉风习习,司危顿觉舒服,大白天的追了一路人,人跑了,有个这样的地方休息也好。
他自在地坐在藤椅上,拿起一瓣夏瓜。
他没发话,崔玉蘅也不好意思坐下来吃,而且,屋里还有许鹤眠呢。
到时候撞见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她一个未嫁女,在庄子上私会外男,还躺在里间床上,这怎么解释。
但司危慢悠悠吃了一块瓜,崔玉蘅看着他袍角的一点已经干了的血迹,眉心一跳。
下一刻,就听司危说:“崔二小姐,你可是受伤了,在用药?”
崔玉蘅心头一跳,鼻子好灵啊,那药她甚至都没沾,只是在屋里远远地坐着,这都能闻到?
对着这样的天皇贵胄,原本撒谎如喝水的崔玉蘅有些支支吾吾,脸更红了。
司危的眼神没怎么变,她却觉得凉飕飕。
这个时候,戚嬷嬷从里间走出来,额上裹着帕子。
“奴婢见过殿下。”
崔玉蘅福至心灵:“嬷嬷一来就犯了暑热,所以未曾来见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主仆配合打的真好,但一个奴才生病,主子含糊不言是怎么回事。
司危打眼扫过去,这奴才......
时间凝滞,崔玉蘅如芒在背,真不爱跟这些皇家人打交道,半天不说话的。
“瓜不甜,人......不好。”司危站起来,微微俯身,阴影和头上的葡萄一起打下来。
丢下这么一句,司危拂袖而去。
神经病啊!崔玉蘅拿起一块瓜,哐哐吃了两口,这怎么就不甜了。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啊!
还人不好,我好吃好喝的招呼你,你居然说我不好?
崔玉蘅不知道,司危一出去,就念了一句:“有趣,你观那仆妇,有何异样?”
手下忙回:“下盘极稳,掌缘带薄茧,指腹却光滑,想来是常年攥拳、运力导致的。”
可偏偏姿态低微,做寻常仆妇状,莫说动武,光是那一走一跪,便透着与常人不同的稳当来。
“这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司危淡淡道,连皇宫里后妃身边都没有此等人物。
崔二一个区区闺秀......
许久没回京都,先是追了个毛贼无影无踪,后又发现一个不寻常的妇人,还真是热闹。
此时天色渐晚,红霞淡淡,另一农夫打扮的人疾步走来,在他面前跪下:“殿下,我们的人遭到了攻击,东西......全没了。”
司危表情骤变,那些玩意儿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刚一回京还能被抢了!?
且不论他如何心焦,崔玉蘅这下是真的放松了。
她赤着胳膊,趴在栏边,任凭菱歌给她搓背。
庄子不如其他人的好,但这汤泉可是最得她欢心的。
担惊受怕了一天,崔玉蘅就想着这么轻松一下,跟从前做汗蒸一样。
“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去给您取润肤油来。”擦了一忽儿,菱歌起身出了小汤池。
崔玉蘅被熏的昏昏欲睡:“去吧去吧,嬷嬷,你也来呀,可舒服了。”
“我这一把年纪,可别给我热倒了,再说了,这一身老皮子下来多难看啊。”戚嬷嬷最不喜欢这个了。
看着池子里的崔玉蘅,满是慈爱。
汤池特地放了花瓣,一片粉红中她一身牛乳般的肌肤特别显眼。
兼之乌发蓬蓬,丝丝缕缕掉落下来,更添几分女儿家的妩媚,热气熏着,显得懒洋洋的。
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主子她,再也看不到了......
戚嬷嬷侧过头,平复自己的心绪,随即神色一凛,就要扑过来。
却见前方纱幔飞起,屏风后踉跄着跑进一个人影。
他捂着手臂,手中长剑指着戚嬷嬷,一双鹰目扫下来:“别声张。”
杀气凛然,崔玉蘅悄悄往下面移了一点,只露出个头:“你别太嚣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厮正是温亭骤,崔玉蘅却也不太慌,一看就是出去搞事情了。
温亭骤垂目看她一眼,纵身一跃,游鱼般,进入了汤池。
连水花都没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