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苒沉思了许久,没有立刻点头答应。
她把淮珺对自己百般挑剔的原因完全归结为——
他的容貌焦虑真的很严重。
也侧面反映出,淮珺心理层面上的自卑和低配得感亟需解决。
作为他的妻主——如果她姑且还算是的话,盛苒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个问题给纠正了。
盛苒默不作声地给淮珺上着药,淡绿色的膏体被按摩吸收,逐渐在脸上消失不见。
这张脸恍若再次新生,淮珺刚才所挑剔的那些小瑕疵几乎都已经消失不见。
盛苒倏然握着淮珺的手,将他扶起,走到在一旁烧水熬药的裴啸行面前。
“你觉得,他好看么?”盛苒期待地问着。
裴啸行复杂地看了一眼盛苒,目光紧接着又转向淮珺。
若不是他刚才旁观了全程,明白两人各自藏着什么想法,此刻一定会怀疑妻主吃错药了,居然帮一个雄兽问另一个雄兽这种问题。
在盛苒迫切而紧张的目光下,裴啸行勉强扯出笑容,应了一句:“妻主这般绝色天姿,作为您的兽夫,淮珺当然不会逊色。”
盛苒总算松口气,还是裴啸行会说话,简简单单一句,把在场三个人都夸了。
这还没完,盛苒紧接着又把淮珺带到其余几个兽夫的面前。
她想让淮珺多一点自信,让他亲耳听到大家是怎么夸他的。
这个出发点很好,可方向却不太对劲。
至少被她拉过来充数的兽夫们,一个比一个别扭。
“未来妻主……”烛九阴语气怪异,欲言又止地看向盛苒。
她暗戳戳地眨眨眼,示意烛九阴说点好话,哄淮珺开心开心。
谁知他突然白着脸,飞快地挤出一句,“我、我不好雄色!”
“如果您让我留下来是这个目的——那、那我走好了!”
“……”
在诡异的几秒安静中,盛苒彻底不知如何接话了。
他们都想哪儿去了!
凌瑞在一旁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有云翎算是看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淡淡瞥了眼一旁面色无常的淮珺,轻声开口:“有必要么。”
这种上不来台的手段,这条鱼到底还要使几次?
凌瑞难得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的互动,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怎么了?”他不由凑上前问,目光狐疑地打量着这两人。
云翎只扯了扯唇,不屑地从淮珺脸上收回眼:“懒得喷。”
盛苒着急地叹口气,将淮珺带回房间:“你、你别听,他们瞎说。”
“……其实那句话,也是变相地夸你,你漂亮。”盛苒仰着脸,语气诚恳地说着。
已是深夜,盛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瞳孔里如同铺满了闪闪熠熠的银河,比外面的星子还要夺目。
只要有这样一双眼睛,什么怀疑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淮珺抿抿唇,明白盛苒想要表达什么。
妻主的观察力和同理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他从小到大被忽略的敏感和脆弱,恍若都逃不过她那道柔和的目光。
淮珺意识到,他也是有人爱着的。
“妻主,我……”淮珺倏然反握住盛苒的手。
她的手又小又软,能被他单单一个掌心完全包裹住,像是没有骨头的花茎似的,稍稍用点力都怕折断了她。
淮珺情不自禁地小心揉了揉,随后轻声开口,“情况确实没有我说得那般严重。”
“方才那样说,是担心您不再给我治疗,我们便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将想法坦诚地表达出口。
淮珺稍稍别过脸,不好意思看盛苒,为自己刚才的谎言而感到心虚。
盛苒顿了片刻,随后却眨了眨眼,唇角的弧度一点点上升,“所以,你不嫌恶自己的脸?”
淮珺点头,急切地证明自己,“我才不若涂山奕那般,对外貌吹毛求疵。”
“妻主,我也很糙,很好养活,没有那么挑剔。”
他话里话外都表达着,自己不麻烦,不是事儿精。
盛苒忍俊不禁,什么时候,“糙”还成了褒义词了?
这些雄兽为何总在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展开无谓的攀比。
作为她的兽夫,基本的形象管理也还是要有的好嘛。
毕竟她的视力恢复了,这几个人天天在自己面前晃,当然要收拾得干净点,才赏心悦目嘛。
若真个个都五大三粗,不修边幅,这日子还真的没法过下去了!
确认淮珺真的没有再隐瞒,盛苒松口气,却还是说,“以后,我在你身边。”
“我会关心你,夸赞你。”盛苒温温柔柔地笑着,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开口,“不要不开心。”
淮珺呼吸放缓,极慢地眨了眨眼睛,因妻主此刻的话,心脏悬颤。
他第一次被人这般耐心地哄。
给淮珺的生理、心理双疗程进行完,就该到裴啸行了。
盛苒其实有点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裴啸行看着,心疼极了。
“妻主,您去歇着吧,等水温合适了,我会自己把药喝了的。”
盛苒不依不饶地守在裴啸行的身边,摇摇头。
若淮珺是绞尽脑汁把自己的情况往坏了说,那么裴啸行面对她则是能瞒就瞒。
盛苒能感觉到,裴啸行的身体没有半分好转。
甚至在那次误服发情药物之后,他的身子坏得更加严重了。
按理来说,裴啸行应该很适应北方的冬季。
他本就是雪狼,更习惯在严寒环境下生活。
可是近段时间,自从北方大幅度的下雪,他就没日没夜地咳嗽。
体温也比从前更低,冻得不像话。
盛苒把自己能采到的所有良性药草都给裴啸行挑了出来,制成专属于他的药包。
可谓是十全大补。
偏偏什么用也没有,只能稍微给他暖暖身子。
盛苒目光担心地看着裴啸行喝药。
这药难喝得很,盛苒光是凑近都得捏着鼻子,缓好一会儿。
裴啸行却很乖,日复一日地喝了快整整一个月,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怨言。
“马上……又是月圆之夜了。”盛苒垂着脑袋,轻声嘀咕着。
看着盛苒这般关心他,裴啸行的心都要化了。
“妻主不必自责。”他动作温和地捋着盛苒耳边的碎发,“我会在月圆来临的时候,自己找个地方,熬过去。”
这对裴啸行来说,已经并不算什么了。
这诅咒伴随了他二十载春秋,从前家族里的人还对他抱有期望,想尽办法为他寻求解法,次次都是一无所获。
连偌大一个裴家、一个狼族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不想把压力给到盛苒身上。
他只希望她的妻主,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不该为这种事情烦心。
可是盛苒并没有把自己剔除在外的意思。
“不,你不许离开。”她紧紧握住裴啸行的手,“我要陪着你,度过月圆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