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丰厚的聘礼引得围观村民阵阵惊叹,人人脸上都写满了艳羡。
在这物资匮乏、世道艰难的年月里,卫家送来的聘礼竟足足凑齐了十八抬之多。还有未公布的礼金,足足千两纹银,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厚礼,足见卫家迎娶的满满诚意。
这沉甸甸的千两纹银,每一枚都来之不易。
外出寻物,少不得要入山林间,他与小灰深入险地,猎得一头罕见异兽。
那异兽皮毛如墨,鳞甲泛着幽光,其血肉、筋骨乃至内胆皆是难得的珍品,在黑市上价值不菲。
为免引人注目,卫时并未直接出手,而是辗转数日,绕路打听至玖城周边的黑市,几经周折,终于寻得一位可靠之人,托他将异兽带进城去,换成了这足足千两的纹银。
若是直接出手,价格还能翻上一番,可他不敢冒险,一旦城中引起轰动,难保不会惊动有心人顺腾摸瓜,追查到谷中。他绝不能因一时之利,将整个山谷置于危险之中。
这一趟往返玖城,也多亏了小灰的脚程够快,才能在月余内赶个来回。
也是因有它在侧,他才能一路无虞。那些潜藏于暗处的危机,往往还未近身,便被小灰敏锐察觉,或悄无声息的逼退,或以凌厉之势阻拦。
正因如此,他才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的回到谷中。
下过聘后,两家正式交换了庚帖,亲事就此定下。
选好了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
有些赶,不过因早早便知道了有这一遭,是以聘礼嫁妆都准备齐全了。
那嫁妆里里外外、一应物件,全是虞仓一手操持。卫时忙着寻觅聘礼所需的珍稀之物,他也没闲着,早早便托付了周叔帮忙打制新婚家具。那木材更是精挑细选,全是他费心寻摸来的上好木料,坚实耐用,纹理温润,一看便是经年耐用的好东西。
有这许多提前准备,哪怕婚期匆促,两家也都从容不迫,只待吉日一到,便风风光光地将喜事办了。
一月匆匆而过,卫时一直恪守礼数,婚前三天,忍着没去见虞秋。
他并非不想,而是不敢。老一辈常说,婚前相见不吉利,尤其对新娘而言,容易冲了喜气。
可这三天,于他而言却比猎杀异兽还难熬。
直到大婚当日。
天还未亮,谷中便已热闹了起来。卫时早早起身,由着孟婶子充作喜娘,为他梳发、冠礼、换上大红喜服。铜镜里的青年眉目清俊,却因眼底掩不住的期待与紧张,平添了几分鲜活意气。
门外传来喧闹声,喜乐渐起,迎亲的队伍已候在卫家院门前。
卫时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
今日,他要去接他的姑娘回家了。
而虞秋这边,天还未亮,便被明婶轻手轻脚的喊醒。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时间有些恍惚,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直到明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秋丫头,可算醒了,今儿可是你的大日子,得赶早些拾掇。”
虞秋这才如梦初醒,彻底清醒过来,一想到今日便是她与卫时成亲的日子,心跳忽然就快了几分,连耳根都悄悄红了。
她被扶着坐起身,睡意朦胧的由着明婶给她净面、梳发。温热的水沾湿了帕子,轻轻擦拭过脸颊,瞬间驱散了残存的困意。
铜镜里映出她略显青涩的面容,平日里有些泛白的唇色,此刻也因紧张与羞赧而微微泛着粉。
一边替她梳开发丝,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虞秋低垂着眼睫,听着这些话,心口又暖又软,却又忍不住去想,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既紧张又期待?
发髻挽起,金钗步摇一一插上,明婶又替她盖上红盖头,轻声道:“好了,秋丫头,今儿你就是卫家的人了。别怕,卫家那小子……是个好的。”
虞秋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攥紧了衣角,莫名的紧张围绕着她,挥散不去。
门外,喜乐声已经隐约传来,脚步声杂沓,热闹非凡。
她知道,很快,他就会来迎她了。
门外,喜乐声越来越近,节奏欢快,夹杂着零星的笑语和道贺声。谷中素来清净,今日却热闹得像是过年。
虞秋坐在床沿,红盖头下被遮盖的面容,已经泛起了红霞。她能听见明婶在屋外低声叮嘱着什么,能听见脚步声在门外徘徊,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后,脚步声近了。
沉稳、有力、不疾不徐,是她熟悉的脚步。
虞秋的心猛地一跳,连带着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这时,三丫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哥!今日我和小花姐算是嫂子的娘家人,你要是没点表示,这门啊,可进不来!”
小花在一旁掩嘴轻笑,显然与三丫一唱一和。
门外,卫时闻言不仅不恼,反而朗声笑了起来。他爽快地从袖中取出两个红布包,语气里满是喜气“你且开条门缝,瞧瞧可还满意。”
三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一双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大哥,你穿红衣真好看!”话音未落,就一把抢过红布包,又利落地关上了门。
待仔细检查过红布包里的东西,见分量十足、心意满满,三丫才心满意足地与小花平分了红包,欢欢喜喜地打开了房门。
卫时一眼便瞧见坐在床沿的虞秋,他眼底不自觉地漾开温柔笑意,连眉梢都染上了喜色。
明婶看着发愣的卫时,不由得掩面一笑,随即轻声提醒,“卫公子,吉时已到,该接新娘子了。”
虞秋听着门外静默了一瞬,仿佛连呼吸都放轻了。紧接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她走来的。
隔着一层红盖头,虞秋虽看不见卫时的神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停在自己面前的气息,清冽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熟悉得让她心头一软。
“虞秋。”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克制,像是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