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明曦便带着几罐口脂出门。
还在马车上，她便掏口脂，递到安宁手里。
这段时日的相处，安宁仍旧不怎么说话，但是情况还是比之前好了点，同人接触的时候不再那么畏畏缩缩了。
看着手心里的瓷瓶，安宁好奇地拿在手里瞧了又瞧，最后打开盖子轻嗅，梅花的淡香让她眸子微亮。
沈明曦挽住她的手，贴着她的肩膀：“这是口脂，跟胭脂纸的用途差不多的，安宁你没有得过桃花藓吧？要不要试试？这个是用梅花制成的，你瞧，我今日就是用的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她的唇色偏淡，今儿泛着粉色，瞧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安宁闻言伸手进去蘸了点在指尖，刚要往唇上抹，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公主，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少用的好。”
沈明曦还靠在安宁身上，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都差点没拿稳掉落在马车上。
开口道那嬷嬷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见沈明曦看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还请容慧乡君理解一下，天家的公主娇贵，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的，您这口脂还是收回去吧。”
她的手还抓着安宁的手腕，瞧那样子力度似乎还不小。
沈明曦上下打量她，冷不丁开口：“你是？”
嬷嬷昂首：“奴婢是安宁公主的奶嬷嬷，是看着公主长大的。”
“噢。”沈明曦神色淡淡：“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温嫔或者皇后呢，原来是个奴才。”管这么宽。
瞧着安宁那样明显是很想要口脂，她一个公主，竟还没有资格决定一瓶口脂的去留吗？
沈明珠坐在安宁和她的奶嬷嬷中间，看着从自己身前伸过去的手臂，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拿出砚台，狠狠打下去。
那嬷嬷哀嚎一声，捂着手眼泪汪汪。
沈明珠冷冷看着她，一言不发，伸手卷起安宁的袖子。
等到安宁反应过来想要将袖子拉下去已经迟了。
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和青紫的痕迹暴露在沈家姐妹俩面前，安宁慌张地推开沈明珠，不安地将袖子拉下去，泪花在眼里闪烁。
那嬷嬷已经顾不上哀嚎了，目光不善地盯着沈明珠：“好大的胆子啊沈乡君，竟敢冒犯公主？”
“冒犯？”沈明珠挑眉，眼底疑虑闪烁：“算不算是我冒犯了另说，不如嬷嬷先解释解释，安宁公主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嬷嬷可别说不知道，你也说了，你是公主的奶嬷嬷，公主自小就是你照顾的，她手臂上这么多伤痕你若是不知道岂不是玩忽职守？”
“这可是大罪呢。”
安宁按着袖子，在边上瑟瑟发抖，沈明曦揽过她的身子，让她能依偎着自己，看着嬷嬷的眼神中分明也带着质问。
嬷嬷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沈明珠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推开，弯着腰揭开马车车帘，对着车夫道：“掉头，回将军府。”
见车夫有些犹豫，她开口：“事关重大，若是耽搁了，宫里头的主子怪罪起来，你担责？”
车夫当即调转车头，驶向将军府。
让千夏留下，去书院替她们告假，其余人都一道去宫里。
嬷嬷已经开始感到害怕，公主的奶嬷嬷听着威风，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奴才，沈明珠和沈明曦可是乡君，是有品阶的，她们二人说要去宫里，这马车里除了安宁能反驳，谁都拿她们没办法。
她试图去拽安宁的衣袖，却被沈明曦一巴掌拍开：“怎么，到现在嬷嬷还不肯说公主手臂上那些伤痕是哪里来的吗？”
嬷嬷并不回她的话，一个劲地哀求安宁：“公主，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看着她们把奴婢往死路上逼啊！”
“公主……”
沈明曦翻了个白眼，伸手捂住安宁的耳朵，冲着嬷嬷冷笑：“瞧你这话说得，我跟姐姐做了什么就把你往死路上逼了？”
“自作孽，不可活，我若是你，就该趁着现在还没进宫，想想待会儿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要怎么说。”即便不是亲生女儿，可也是一手抚养大的，便是当个猫儿狗儿的养着也该有感情了。
更何怳谁人不知安宁是养在皇后膝下，这伤痕若是让人看到了，私底下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说罢沈明曦便低头看着安宁，不再搭理她。
沈明珠坐在她旁边，嬷嬷和安宁指尖隔了有一个人的距离，因为沈明珠的目光威慑，嬷嬷想要靠近安宁却又不敢动。
就这样一路僵持着到了宫门口，沈明曦想带安宁下车，她却不肯动，而是眼眶红红地望着沈明曦，似乎还想为嬷嬷求情。
沈明曦索性松开手任由她自己来。
“安宁，已经到宫门口了，若是你想救她，我也不拦你。但是你想清楚，若是这次你心软保了她，日后再有什么事，我和姐姐都不会插手的。”
很平淡的话语，但已经相对了解沈明曦性子的安宁明白，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紧张，她额头上都开始冒虚汗，手掌冰凉。
马车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三人，下人都已经离开马车，安宁本想鼓起勇气说出真相，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要如何说，急得直掉眼泪。
沈明曦叹了口气，用帕子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拭掉，声音柔柔地劝说道：“安宁，你是公主，你可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养大的孩子，你父皇也是最有权势的人。你的奶嬷嬷之所以照顾你，不是因为她跟你有感情，而是因为皇后娘娘和皇帝给了她银子。”
“她对你好本就是理所当然，何谈恩情？”
“你知不知道，若是温嫔和皇后娘娘看到这些伤痕，会有多难过？”
安宁微微意动，却还是僵坐着。
她在纠结。
沈明曦不再出声，静静等着她做出最后的选择。
外头的嬷嬷见安宁久久没出来，心中还有些窃喜。
可很快，掀起的帘子就将心里的那点喜悦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