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常河难得上朝一次,皇帝刚走,凌致远就薅住他说话。
看宣睦被宣松堵住为难,虞常河当即就要上前。
许多官员也不急着走了,佯装互相攀谈或者整理衣袍,磨蹭起来。
英国公府昨日变故,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迅捷,很多人其实还未完全摸透其中关窍。
毕竟——
放弃一个功成名就,已然开始托举整个家族的宣睦,去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而且还是用的把宣睦往死里得罪的方式,这怎么看都是脑子有病。
就算宣睦真不是他家血脉,为了不想爵位旁落,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后面能使的手段多了去,犯得着杀鸡取卵吗?
沐浴着满朝文武,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也或者单纯只是看热闹的目光,宣睦不怒也不慌。
他慢条斯理整了整朝服袖口,从容反问:“以宣二爷的意思,本帅以后是不能姓宣了?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英国公他老人家的意思?”
宣松见他接茬,立刻呛声:“是我的意思,也是我们宣家的意思,你都不是我们家人了,还姓我家的姓氏,不觉寡廉鲜耻了些吗?”
他此时,整一条疯狗乱咬架势,说话开始口无遮拦。
宣睦负手,长身而立:“那你们英国公府可真霸道。”
宣松可不觉自家霸道,都不是他家的人了,就不配还姓他家的姓。
他甚至,生出一种痛打落水狗的快意。
自觉已经踩了宣睦颜面,就要乘胜追击。
宣睦没给他机会,话锋一转:“合着这天下就只有你们英国公府一家能冠宣姓?”
他唇角弯起肆意的笑,看着宣松的眼底却一片冷寒。
语气,不紧不慢。
“那是不是还要把这天底下非你们一脉的宣姓人家全部杀掉,才能显出你们英国公府独一份的尊贵?”
“陛下贵为天下之主,也没说要将别的秦姓人家全部改姓,独尊皇室一家。”
“合着……这全天下的宣氏祖先传承,都得给你们英国公府让路?纵着你们一家独大了是吧?”
这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重。
宣松以前躲在英国公背后,没有和这个大侄子当面交锋过,只本能有种身为长辈的优越感。
此刻——
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大侄子的雷霆一击。
宣松冷汗瞬间下来。
中途,他其实几次想打断宣睦的狂言,愣是没能插上嘴。
这会儿,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试图澄清:“我几时说过要天下宣姓尊我英国公府一家?你这是胡搅蛮缠,欲加之罪!”
说话间,他仓惶四顾。
宣睦都将话题上升到皇家了,这里瞧不上他家的朝臣多了去,随便哪个借题发挥上个奏本……
后果,宣松想都不敢想。
宣睦不依不饶:“那么……你家姓宣,我也姓宣,有什么问题?我宣睦俯仰无愧于天地,可不觉得要低你们一等,你英国公府若不想与我同姓,自行改过那是你们的事,跑到我一个‘外人’面前指手画脚……太无礼了吧?”
宣松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就当是我一时言语不当。”他不敢强辩,只能避重就轻,“那你随我回去,将除族的事情办了。”
说着,依旧拿捏着最后的气势,想要率先走在前面。
宣睦却是好整以暇,站着没动。
“不必那么麻烦。”他说,“我一没犯国法,二没犯族规,只是因为我不是你们英国公府的子孙,也用不着回去聆听你族中长辈教诲,不过就是族谱上勾去名字的事,贵府随意即可,你们堂堂一个宗族大户,总不至于这点小事单独都办不了?”
说着,依旧是不等宣松反驳,他又是先发制人:“英国公夫妇昨日在御书房面圣,替你家刚找回的宣恒请封了世子之位。”
“圣旨应该晚些时候会到,为我除族那事儿,你们若是需要见证,或是自己办不了,那不妨等传旨的内官过去,请他帮个忙?”
“举手之劳的事,想必内官大人不会拒绝。”
“正好,过了陛下的耳目当面了断清楚,就省得宣二爷你分不清内外,再端着长辈架子闹到本帅跟前……”
“贻。笑。大。方。”
这最后四字,他刻意拿腔拿调,嘲讽意味拉满。
宣松被架在这里,直接走了更要沦为笑柄。
他于是,硬着头皮找补,咬牙切齿质问:“我好歹做了你多年的长辈,你的教养呢?即使你不再是我们英国公府的人,就这么翻脸无情,你又觉得合适吗?”
由于昨日在公堂上,宣睦将姜氏和英国公府苛待他的那层遮羞布全部扯下,此时,宣松底气不足,也不敢太过强硬。
宣睦:“昨天,叫京兆府的人传召我去公堂问话时,贵府诸位也没有一人当我是自家晚辈关照。”
宣松一噎。
宣睦继续:“你若非要论个是非……我从小在你们府上生活过几年,大概是家学渊源,长辈不慈,晚辈不孝?”
宣松:……
宣松从没领教过宣睦的嘴皮子,后知后觉明白——
以前,人家还真是让着他们了。
以往宣睦在家和英国公较劲,多少是顾念着对方长辈的身份,最多他不愿意的事,不应声,像是这样一字一句回骂到脸上的事,只在这次回京后,发生过两回。
凑巧,宣松都不在场。
宣松闭嘴了,宣睦还不放过他。
脸上笑意收敛几分,他逼视宣松的目光:“宣二爷今日找上门来当众挤兑我,是想拿我当软柿子捏吧?”
宣松:……
宣松不语,他确实一时冲动,错得离谱。
宣睦道:“最先否认我身份的是国公夫人,在陛下跟前点头,答应为宣恒请封世子的是英国公,出面力证我不是英国公府血脉的人是姜氏夫人,最终得利之人是宣恒。你心气儿不顺,不找他们,反而来找我?”
说着,宣睦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
“如此是非不分,因果不明,朝廷的差事您办得明白吗?”宣睦言辞犀利,直指要害。
宣松勃然变色,嗫嚅片刻,只觉慌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宣睦则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在家事上糊涂,只要你们自家人不予计较,旁人指摘不得,可若是公事上您也如此……岂不是要冤害无辜?我会上书朝廷,请吏部重新核实评估您的功绩,为您正名的。”
宣松以为他最多就是怂恿旁人给自己使绊子,哪曾想他会当面硬刚!
“你……”宣松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知你年轻气盛,可……”
没等他将狠话放完,虞常河终于姗姗来迟。
“说你家霸道,你们还真就霸道不讲理了?”
他手自然搭在宣睦肩上借力,对着宣松,嫌弃的眼神明明白白:“昨儿个京兆府衙门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当时也没见你们给自家长大的孩子留一线,方才你找上来大放厥词,言语羞辱时,也没看你留一线……现在人家孩子为朝廷社稷说句良心话,就得给你宣大人留一线了?”
宣松和宣睦争执这许久,大半官员都滞留殿中,这却是第一个多管闲事,主动站出来的。
宣松正被宣睦驴得无计可施,当即调转矛头,对他也怒目而视:“我宣家的事,同你虞家有何相干?虞将军管得未免太宽!”
“我们武人就是这般,直来直往,路见不平,有话当面直说!”虞常河可不惯着他,白眼翻上天:“哪像你宣大人,当面说话当放屁。”
“你!粗鄙!”
宣松自诩读书人,哪跟兵痞子吵过架?又被气得一哽。
虞常河丝毫不以为意:“老子说错了吗?”
“你刚才冲上来第一句就是指责我这贤侄不是你家子孙,需要留一线了……就又成一家人了?”
“你这出尔反尔,变得可够快的。”
“现在不仅宣贤侄要参你,老子也要参你,就你这德行,素日里办差,怕是少不得欺上瞒下,见风使舵!”
宣松:……
单独一个宣睦,他都吵不过,再加一个更混不吝的虞常河,他直觉脸皮都被这俩人踩在地上反复摩擦了。
再吵下去,他都怕自己要被这俩当场挤兑进牢里去。
宣松吸取教训,一个字不再多说,只强撑着又狠狠瞪视两人一眼,甩袖而去。
“这个英国公府,属实有些人情凉薄了。”凌致远踱步过来,中肯含蓄了一句。
实在是——
他家的名声被他那逆子带的,近来也不怎样,就算英国公府更离谱,他反而也不好意思过分点评。
话落,看着虞常河与宣睦二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凌致远眸光微动,心中若有所感。
“你们这是?”他笑着开口试探。
虞常河靠宣睦身上借力,直言不讳:“这小子对我的脾气,我们家别的没有,就待嫁的女儿多……”
此言一出,好些人眼睛都跟着齐齐一亮。
如宣睦这般有本事的,实则背后有没有家世支撑已经不重要了。
换个角度讲,没家世,也少拖累束缚不是?
一群人,像是被虞常河打开了思路,眼睛放光,盯着宣睦像是盯上猎物的狼。
以前他们没敢想,是宣睦自身优秀,又是英国公府嫡长孙,他们有自知之明,除了家世官位最顶尖的那几家,没人敢肖想这样的女婿。
顷刻间,就有人蠢蠢欲动。
这女婿,得抢啊!
? ?一更。
?
二叔:侄女婿深得我真传,不错不错。
?
世子:【羞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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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1: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
官员2:没负担,还没公婆?
?
官员3:这种女婿哪里找,快上架,大家拼手速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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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已售罄!
?
我们男主虽然可以不打这个嘴炮,直接改姓,也能打脸那家极品,但是他们不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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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不是我超刚男主的作风,大家都是姓宣的,谁比谁高贵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