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嘴里叼着糕点,双手拎了四个大食盒出来,颇为壮观。
正在门口胡同里打转的庄林当即冲上去:“我来我来,这么多食盒,怎么你一个人拿?”
石竹在躲与不躲开之间略一犹豫,分了两个食盒给他。
然后,腾出一只手,快速把糕点吃完。
擦擦嘴巴,她问庄林:“你来寻我们姑娘吗?那你可能要等得一等了,姑娘她今日起得早,精神不济,回屋小憩了。”
虞瑾昨晚压根没等宣睦,出宫就直接走了。
没有正当且紧急的理由,庄林心知今日他轻易是见不着人的。
至于编瞎话去骗……
虞大小姐这种人,是骗不得的,他想都没想过。
“哦,我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有些时日不见,过来给虞大小姐问个安。既然大小姐在休息,那我晚点再来。”庄林信口胡诌,马上把话题扯开,“你这些是琼筵楼的食盒,是要还回去吗?石燕怎么没跟你一起?”
在南边时,大家一直待在一起,石竹对庄林的印象不错。
“石燕姐姐昨晚出去盯梢,这会儿也补觉呢。”石竹对他毫不设防。
庄林拎着食盒,敏锐嗅到些什么:“盯谁的梢?”
“承恩伯府,一个姓傅的。”
石竹心中,傅光遇是无关痛痒的一个外人,而庄林,是替自家姑娘办过很多事的,算半个自己人。
庄林回京后,对京城的勋贵人家做过大致了解。
承恩伯府的笼统情况,他知道一些。
“承恩伯府的小公子吗?叫什么来着?”虞瑾总不会突然对承恩伯那么个老头子感兴趣。
至于说虞瑾会不会瞧上承恩伯府的小公子?
有他家世子和令国公府的那位在面前戳着,虞大小姐又不瞎。
“叫傅光遇,是小公子吧。”石竹没见过人,对此只是一知半解。
两人拐过转角,走到大街上,庄林就闭了嘴。
陪她去琼筵楼还完食盒,出来见她走了别的方向,庄林赶紧追上:“你不回侯府?”
“我还有事。”石竹摇头。
她敏锐观察四周,三拐四拐,就进了一条隐蔽的巷子。
“干什么去啊?”庄林意识到情况不对,压低声音。
石竹道:“先去承恩伯府,以四姑娘的名义把姓傅的骗出来,再去楚王府,报姓傅的名字把夷安县主引出来。”
庄林:……
石竹对庄林,完全不见外。
庄林听着,冷汗却当场下来。
他一把揪住石竹,左右看看没人经过,赶紧劝阻:“以虞四姑娘的名义去骗人?谁教你的?”
庄林也算见多识广了,听了石竹的整套计划,就大概猜到这中间的曲折关系,也隐约明白对方这样做的目的。
可闺阁女子的名声,不能糟蹋的。
石竹眨巴着眼睛:“四姑娘教的,她说这样最快最方便。”
庄林:……
庄林强行冷静:“大小姐知道吗?”
“姑娘叫我们传消息,告诉夷安县主姓傅的昨晚带病在我们家门口蹲了一晚上,石燕姐姐说,这就是要引这俩人出来私会的。”石竹歪着脑袋,想了想:“四姑娘说这样等着太慢了,直接报她的名字,把姓傅的骗出来,再把这消息告诉夷安县主,县主也能马上露面。”
庄林:……
石竹在小时候家乡的那场战乱变故中,受了刺激,脑子一根筋。
但她素日里只听虞瑾的话,且又不是完全不开窍的那种傻,办事基本不出错的。
这也就是虞珂,作为虞瑾最宠爱的妹妹,才能借着这重身份忽悠她。
“你以四姑娘的名义去约人出来,回头东窗事发,那人攀咬四姑娘,四姑娘的名声就坏了。”庄林抹了把脸,给她讲道理。
石竹:“四姑娘说,她到时候不承认就行了,反正我只传口信,我也不承认。”
庄林:……
庄林觉得自己要疯。
虞家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小姐,跟她那大姐还真是一脉相承,疯起来不要命的。
“就算你们不承认,只要叫他攀扯上了,怎么都会有人信的。”庄林苦口婆心的劝,“要是真能这么办,虞大小姐早安排你去做了不是?四姑娘年纪小,难免思虑不周,你要跟着她胡闹,真坏了她的名声,大小姐怕是要伤心动怒的。”
石竹想想也是,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对虞瑾盲目崇拜,认为虞瑾是这世上最最聪明的人。
小丫头圆圆的包子脸都皱起来:“那……我就不去啦?”
姓傅的脚踩两只船,还想骗小姑娘,难怪乖巧的虞四姑娘宁肯拼着名声不要,也要让他好看。
庄林摸着下巴想了想:“骗来骗去,既麻烦又没个保障,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了。”
石竹一脸好奇盯着他。
“楚王府不好进,但区区一座落魄伯爵府,白日里的守卫想必严苛不到哪里去。”庄林心一横:“走。咱们直接去把那个姓傅的敲晕,绑出来。然后,再想办法把夷安县主骗出来。”
石竹做事,本就喜好直来直往。
绕来绕去斗心眼儿,她嫌麻烦。
两人一拍即合。
庄林就近寻了家倒腾旧衣的铺子,买了两身破衣裳,两人乔装改扮了一下,依旧挑着人迹罕至的巷子小路穿行,直奔承恩伯府。
傅光遇染了风寒,回府后找大夫来看了,这会儿喝了药,正在呼呼大睡。
如庄林所料,承恩伯府的守卫的确松散,俩人一路摸过去,几乎没遇到巡视的家丁护卫。
保险起见,庄林还是将傅光遇敲晕了,又随手扯过他的披风,将人一裹,扛走。
傅光遇是裹着被子在发汗的,只穿了寝衣。
石竹将他堆在旁边锦杌上的衣裳、包括地上鞋袜,都一卷。
抹除痕迹,关上窗户。
两人配合默契,就这么青天白日把个大活人偷出来了。
按照虞珂打算的,在城内最好的客栈之一迎风楼要了一间上房,暂时把人安顿了。
庄林随后在傅光遇的那堆衣物里一顿翻找,拣出他贴身的玉佩:“你身上有带着迷药吧?在这守着,他若是有苏醒的迹象,别再敲晕了,用迷药熏一下,省得一会儿不好弄醒,我去去就来。”
有人替她办事,石竹乐得清闲,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庄林摸出客栈,又换了装束,冒充承恩伯府的下人,去到楚王府后门附近溜达。
等王府倒泔水的下人开门时,他很急的冲上去,塞了对方一把铜板:“劳烦婶子帮忙传个信,将此物交予县主,就说有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家主子在迎风楼,天字第四号房恭候芳驾。”
见那婆子迟疑,他赶紧又掏出一把铜板塞过去:“您只管将这玉佩递过去,县主认得。”
嗯,他翻找信物时,顺手摸了傅光遇的钱袋子。
开玩笑,他和石竹都已经出人出力,帮着张罗约人了,总不能最后这小子抱得美人归,住客栈和打点关系还要他俩倒贴银子吧?
手中铜板是那婆子半个月的月钱,极是诱人,她便点了头。
至于说私吞信物——
她不敢的。
她在王府做事,多少有点见识。
那块玉佩,入手触感温润,碧色通透,一看就不是俗物,拥有这样物件的人,必定非同等闲。
又是县主的熟人,她若是贪了这块玉,隐瞒不报,以后两人一碰面,说起这事,她就是个死。
婆子拿着清理恭桶当借口,轻易混进夷安县主院里。
彼时,夷安县主正生闷气呢。
石燕办事也很靠谱,早上经过一些周折,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夷安县主一怒,就要去找傅光遇算账,可堂堂县主出门,自然摆足了排场走正门,门房的人又得了秦溯警告,拦着没让她走。
这会儿她正在嫉恨交加的当口,二次得到傅光遇的消息,正好搔在痒处,只当傅光遇是找她解释的。
“好!我倒要听听他能说些什么!”手里攥着那块玉佩,少女眼中燃烧着熊熊妒火。
从后门进来传信的婆子,刚好给了她启发,她勉强换了身稍微低调些的装束,就带着两个护卫和一个婢女出了门。
迎风楼离楚王府不算远,夷安县主戴着幕篱,主仆几人直接步行过去。
庄林躲在暗处,见她出门,先一步赶回去。
他知道虞瑾有从常太医那里弄来的迷药和针对迷药的清心散,叫石竹拿清心散往傅光遇鼻下晃了晃,看人有了苏醒的迹象,两人利落的跳窗离开。
傅光遇头痛欲裂的刚刚转醒,正纳闷眼前陌生的环境,怒气冲冲的夷安县主就推门闯了进来。
“郡……郡主?”
傅光遇越发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自己是烧糊涂了在做梦。
夷安县主看他衣衫不整,勃然大怒:“听说你昨晚带病去宣宁侯府门前蹲了一晚上,这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手了?我还当虞家的家风有多了不起,原来也不过……”
盛怒之下,她口不择言,音调也有些拔高。
“县主慎言,您误会了,先听我解释。”傅光遇知道此间利害,顾不上衣衫不整,连忙冲过去捂她嘴巴,顺手关上房门。
石竹和庄林没走,正蹲在屋后。
本来是想等两人关了门,立刻喊人进来,届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还衣衫不整,他俩也就锁死了。
这也是虞珂最初的打算。
虞珂虽然心思比较极端,但也毕竟只是个年仅十四岁,前半生都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在她的认知里,都没觉得夷安县主这位皇家贵女能做出婚前与人苟且的事。
她只是想要一劳永逸,直接把这俩人送一堆,公之于众,就省得傅光遇再来骚扰自己,惹她大姐姐烦心。
而石竹和庄林,也没那么龌龊。
此时,听着夷安县主口无遮拦败坏自家名声,石竹就气鼓鼓了:“我们进去把他俩敲晕,衣服都脱了!”
算计她家四姑娘,还诋毁整个虞家的家风?
简直不要脸!
庄林也觉得这俩人欠收拾的很,犹豫着正要答应,就听里面动静已经开始不对了。
石竹撸袖子,正想破窗而入,庄林一把将她按下:“先等会儿。”
想着石竹年纪还小,他强行先将人拖走。
又知道这丫头动手能力强,还揍人贼疼,一边还在解释:“不用咱们设计了,他俩好像……咳……已经滚一起了,我们先等等,想个法子,看一会儿怎么叫尽量多的人看见。”
总不能他俩去大街上振臂一呼,大家跟我来,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直接闯进门去吧?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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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优雅大小姐】大小姐钓鱼,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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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珂:【腹黑四姑娘】我给下个饵,引诱他们咬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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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竹:【暴力小石竹】我去按头,给他俩强行挂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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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林:【打野小能手】不用麻烦,我直接敲晕扛走,鱼钩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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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又是没有我戏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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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林:【拍胸脯】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戏是要靠自己抢过来的,世子你别急,等着,我带你飞!